已经是来到游戏的第二天了,七岚睁着眼躺在温软的床里,他很享受这里的生活,这里的食物,这里的空气,这里的衣服...可是,七岚自以为清醒的很,这里的一切都只是虚幻,就算明明如此的真实,这也只是虚假而已。七岚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了,他自嘲一句:“换做以前,老爹这时候早就拿着木剑在门口准备伺候我了。现在我是否应该感到庆幸?”
因为说过给三天的准备时间,所以现在七岚还是有基本的自由权的,至少离开旅馆一会儿是没什么问题。七岚揣着怀里的一叠钞票,心中不禁乐呵着,那个叫宫言的还挺通情达理,和薇儿的怪脾气不一样,同样是NPC差距怎么这么大咧!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思考,七岚已经将这两人列入NPC的行列里了。
出了旅馆大门,七岚便朝着集市的方向走去,那里的话才有自己需要的东西。“作为一名游戏玩家,自身的实力是关键,不论是生活型玩家,还是战斗型,或是其他特殊类型的玩家,拥有自己的一个强力杀手锏是最重要的。”七岚回想起曾经拉比在他面前对自己的游戏成就夸夸其谈的话,点了点头,虽然说话的那张脸有些欠揍,但确实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可属于我的杀手锏是什么?七岚在这喧闹的集市里四处张望,寻找着能够让自己灵犀一点的东西。
“在找什么呢?”突然一个和七岚差不多个头的少年向他打着招呼。七岚先是一愣,那个少年模样朴实,脸上显得有些疲倦,身上穿着的是宽大的麻衣,样子有些滑稽。七岚心中偷偷笑着,自己昨天也是这副模样呢!等等!七岚心中一震,忙问道:“你是玩家?你一定是玩家,因为只有玩家才会有这样没有缝口袋的粗麻衣的。”
那个少年看向七岚的眼里流露出和七岚同样的欣喜:“这么说!你也是玩家吗?哈哈,太好了。”
“你知道么!你是我第一个遇见的玩家,真是太巧了,这才刚出门,哈哈,哈哈!我差点以为这全世界就我一个玩家,其余都是NPC了!”七岚激动的说着。
七岚和少年互相说明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得知少年已经一天没有吃到东西时,七岚连忙掏钱买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还有一杯温热的豆浆给少年,少年狼吞虎咽胡乱塞了一通这才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他们证实了游戏故障的事实。但是,当他们提到这个游戏里有多少好玩有趣的东西时,两人便都把烦恼忘记了,换上了欢声笑语。七岚还不忘把旅馆内的豪华之事说了出来,惹来少年的一阵妒忌。
“真的吗?看来七岚你比我过的好很多呢!”
“怎么样,有兴趣和我去旅馆一趟么?洗个澡,换件漂亮的衣服,吃顿美味的大餐。”
“不,还是算了,虽然那个地方很诱人,但是你那里可是很危险的地方啊。其实我有个想法,要不这样...”说着,少年突然把七岚带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悄声说着“那些俘虏你的NPC不是给了你些钱么,这些钱足够我们撑些时间。你现在只要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掉,大海捞针,我相信他们没有那种能力可以找到你。”
“其实你这种想法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
见七岚有些动摇,少年继续催动着:“什么但是,难道你还想要回到那里受尽折磨?你不是还要去找你的伙伴么?虽然那里有吃有住,但是你随时可能步入危险。我是为了你好,相信我,跟我走吧!”
七岚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之色:“可是,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而且我觉得虽然在那个地方都是危险,但是,我来这个游戏的初衷就是为了寻求刺激。再说了,我们一直说的这个危险好像有些过头了,没仔细想,其实我们现在身在游戏里,哈哈,这个游戏果然是太过真实了。”
“游戏么?到了现在你还在这么认为么?”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渐渐把头垂了下来,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问你七岚,你说你刚来到这个游戏就被人攻击了,被攻击时,你是什么感觉。”
七岚摸着现在还有些疼痛的手臂,这样的疼痛确实不像是一个游戏能够模拟出来的。七岚看向少年,不知为何他隐隐感到了一丝恐惧,他想要停止这个话题:“只是有些疼而已啦!喂,我们不谈这些,咱去集市逛逛吧。那里有很多东西现实世界都没有呢!”
少年没有理会七岚,继续说道:“是很疼吧,撕心裂肺的程度,远比切水果时不小心切到手指痛多了。我还没跟你说过的,昨天因为太过饥饿,我准备去一家面包铺子偷几个面包,结果被人发现,我被几个强壮的大人围着打。我起初以为不会太痛,顶多和被沙包砸一样,可惜我错了...”少年的身躯在颤抖,可能是会想到那时的痛楚,还未从恐惧里脱离出来吧。
“你看,你看。”七岚安慰着少年“就说别谈这些吧,都过去了,我们还是继续聊聊什么有趣的事情吧!”
“哈哈哈!对,对,对,聊聊这个世界的东西是有多么真实吧,一只小猫身上的绒毛细致到能够数出的地步,每个NPC都有着自己的名字,说着没有一句重复的话,哈哈哈,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真实么?”少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古怪。
“是啊,是啊,很真实的游戏世界!”
哼...少年好似嘲讽般的嗤之以鼻:“七岚啊,这应该是你第一次玩全息游戏吧!”
“嗯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能够把一个游戏做到如此细致入微,这种事情,现在的科技是根本做不到的。你没有玩过其他游戏,所以你无法对比。”
七岚愈发不安,他看着低头颤抖的少年,他想说什么,是想说这是个真实世界之类的荒唐言语么!一定是饿到有些神智不清了吧,一定是这样,七岚心里这么想着,伸出手去想要抚慰下那个少年。只是,啪的一声!七岚的手被弹开了,少年布满血丝的眼瞪着七岚:“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七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年的身体抖动的越来越厉害,连声音都在颤抖“你知道我在逃命时不得以用匕首切开一个女人的身体后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了她腹中正在蠕动的孩子!还有洒落一地的内脏!我看见了,一切都在我的面前呈现,这些都说明了什么!这里是个真实世界!我杀人了,你知道吗!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啊!呜...呜...”
七岚捂着嘴巴,惊愕的看着少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一个游戏再怎么创新,首先还是得秉承着人道啊。”
“到了现在你还是在认为这只是个游戏么?还是你在选择逃避呢?害怕面对事实?哈哈哈。”少年的样子愈发奇怪,突然一把匕首突然架在了七岚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少年的表情已经接近病态:“当然是让你明白,到底这里是游戏还是真实!对啊,你被我杀掉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呢?你可要好好看清楚,自己的脚是站在什么地方。”
这一刻时间像是静止了下来,不论是被风吹落下的树叶,还是下水道渣渣作响的水流,还是少年那张狰狞的嘴脸,都定格在一瞬,动也不用。
我这是在害怕么?如果知道这只是游戏而已,我又在害怕什么,害怕死后自己出现的地方不是复活点,而是传说中的地狱么?七岚啊七岚,果然你一直以来都是在逃避,明明在内心深处早已明白这并不是游戏,却还是要极力掩藏,让自己变得平静,让自己处于亲身制作的谎言之中。我啊,真是没用到家了。或许这样闭上眼睛,被黑暗遮盖,我也就不用那么痛苦的去面对了,恩对,干脆就这样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用去想,一切就会结束!
就这样闭上眼睛沉睡,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结束。
... ...
... ...
“笨蛋!白痴!蠢货!”一声一声的呵斥在七岚耳边响起,是谁啊,这样吵。七岚睁开眼睛,一张严厉的面孔正对着自己,一柄竹剑正朝他劈头盖脸的打去,真切的疼痛打醒了七岚朦胧欲睡的眼睛。
“干什么啊,烦人老爹!”七岚摸着肿了个包的脑袋,不满的抱怨起来。
“是谁允许你在面对敌人的时候闭上眼睛的?给我睁开眼站起来,重新来过。嘿,你小子,还不起来。不打是不行了对么?在战场要是像你这样子,有几千条命都不够死!起来!”
“别打,别打,我起来就是了。”
老爹看着七岚那副歪歪扭扭的身躯,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竹剑想打下去也不是,停下也不是,最后气呼呼的红着脸,坐到茶几那里猛灌了一壶茶,这才恢复平静。七岚很少看见老爷子气成那样,不由心里一紧,再这样吊儿郎当那不就死定了。于是七岚跪坐在茶几的对面,乖乖的听着老爷子接下来的训话,只要自己配合,老爷子就没借口抽我了。
“你还记得我们胜利剑道馆的第一宗旨么。”
“当然,不仅是第一宗旨。我还记得很多呢!老爹的剑道,胜利是最基本,勇气是第一,毅力是第二,智慧是第三,魄力是第四,气力是第五...”
“行了,知道勇气是第一就好。可是你也就光是知道,嘴上说说,你到底明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多因素里,我只把勇气放在第一位么?”
“恩......”沉吟了许久,七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太深奥,还是老爷子给我解释解释吧!”
老爹冷哼了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喝了口茶,倒是不紧不慢的讲起来“如你所说,胜利是基本,但不是首要。最重要的是勇气,就像是龙头,光有龙身或许还会以为只是条大蛇,没有了重要的龙头也就不能被人认可,自身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有机遇,有挑战,有胜利,这些都是依赖于勇气。”
“哦,我知道了,老爷子。”七岚笑着答应着,可那副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敷衍。
“要发自内心的知道,儿子。”那是老爹第一次换自己儿子,七岚怔怔的看着老爷子继续说着“勇气也是发自内心的,睁开你的眼,直视你的敌人,打开你的心,面对敌人。没有勇气接受它,也就没有所谓的胜利,也就没有接下来的第二,第三,第四。”
七岚看见了老爹眼里的希望,期待,心里不由暖洋洋的。只是表面上,七岚还是死皮赖脸装蒜“什么啊,一大把年纪还讲这些啰哩啰嗦的话,听得叫人起鸡皮疙瘩。”
“你说什么!别以为老子不敢抽你!”老爷子这下震怒了,拿起竹剑气势汹汹的看着七岚。可没一会儿,老爷子的嘴角撩起难得一见的笑容,因为他看见七岚此时与他对视的眼睛:“是这样吗,老爷子?”那双眼充盈着自信与勇气,没有疑惑,没有胆怯。
老爹笑骂:“切,狂妄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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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懦弱到闭上眼睛,不愿看见事情的真相么?喂,七岚,睁开你的眼睛,接受现实吧!哈哈哈,算了算了,也没指望你能这么想。你还是去死!!!”少年抬起手来,准备给七岚人生之中的最后一刀,了却生命。可是,那双抬到半空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耳边传来冰冷刺骨的声音。
“说什么我不敢面对现实,我看真正不敢面对的人是你吧!让自己陷入疯狂,忘掉所有。”一双绯红的双眼正直视着少年的眼睛:“没有勇气的人,是你啊。”
少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一条黑色的铁链缠绕,那条铁链就像是巨蟒在捕食猎物时不停地蠕动,使得自己的身躯将猎物愈缠愈紧。少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手中匕首终于掉落。少年布满血丝的双眼尽是恐慌,好像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怪物...怪物...你这只怪物!快放了我!”
“放了你?你离开后,还是会继续残害这里的人吧。”黑色的铁链突然又出现了一条,攀上了少年的身躯,然后紧紧缠住脖子,一股莫名的力量从铁链上发出将少年的举了起来。绯红诡异的妖瞳直视着少年“明知故犯!为有罪!残忍杀害!为有罪!作案成瘾!为有罪!!!”三声有罪,三罪并罚,少年的脑中炸开了巨大的声响。那一刻他眼里带着悔恨,带着恐惧。
七岚看着眼前惊悚的画面,发现自己正冷漠的看着那位少年被铁链勒住,然后七窍流血。我在做什么啊!七岚一惊,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必须停下。这时双眼的绯红瞬间退去,同时那条铁链也像萎蔫一般缩回七岚的袖子里。那个少年也从半空噗通一声,无力的坠落。
“喂!喂!没事吧!”七岚不停摇着少年:“给我醒来啊,喂!那个时候,你那个时候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吧!当我们谈到这里有趣的事情,谈到好笑的人,我们不是很开心么!啊?我们还可以一起寻找其他好玩的东西啊,你醒醒。”
少年十分疲倦的撑开眼皮。他看向七岚,苦笑着说道:“对不起了七岚,是我,是我不敢面对,我啊,真的是很懦弱呢。”
“你振作点,我送你去医院,这是座城市,一定有医院,对,我还有钱,你看。”少年扯住七岚的手臂,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在最后的时间里,总该做些最有意义的事情吧。他对七岚说道:“七岚,我死的时候一定会睁开眼,活着的时候这么胆怯,那我就在死后变得勇敢吧!”
“别说话了,你不会死的。”
少年用力抓着七岚的手:“七岚,会死,我知道。所以,我也想让你明白,在这里,谁都会死。咳咳...但是啊,我想变得有勇气,去面对。”
“...”
少年看着七岚微微笑着,七岚也低着头看着少年。两人无声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不知什么时候,风卷起了枯叶在两人的眼前掠过,少年的双眼变得没有生气,但七岚似乎看见少年的唇瓣在最后的最后轻轻起合,七岚凑近去听。
那个时候,少年最后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却特别释怀。他履行了向七岚的承诺,直到死后还是睁着眼,然后面对。“做的很好呢!可是,睁着眼可不叫做安息,既然你履行了承诺,便好好休息下吧。”七岚轻轻拨弄将少年的眼睛合上,看着蔚蓝无云的天空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是地狱么。”
今日在现实世界里是11月12日,也是《救赎》开服的第二天。在这一天,七岚感觉生活变了,一切都变了。没有老爹的训斥,没有学校的日子,没有熟悉的面孔。周围一切的都是陌生,所有事物都充满着未知,并且处处伴随着危险。或许正如看见《救赎》在发布公告时的第一句话一样: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游戏。
然而,发现游戏问题的不仅仅只是个别玩家,进入游戏的数千万人几乎都在同一天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来到的绝对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冒险游戏。因为游戏只进行了一天,便有三千玩家的死亡,这些死亡者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白光一闪然后化作好看的碎片随风飘散,而是流出了温热的鲜血,然后慢慢冰冷凝结。那样的场面,简直就是真正的死亡,绝不是一个游戏能够表现出来的。
短短的一天里,就有玩家陆续变成了死囚,对于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有的抱头蹲在地上,有的双手朝天举起,有的互相拥抱哭诉,有的甚至开始辱骂欺凌。各种各样的悲鸣,怒吼,尖叫,痛骂,请求以及咆哮充满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