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
昆吾猛然抬剑向天，如游龙般的银色剑气在剑身环绕咂响，顷刻间飞越天际，直至将云层划破……
整个山林都在昆吾这一剑之下动荡不以……
“锻造匣里龙吟时，我没有想那么多，我那时候很年轻，和你如今一般。”昆吾笑了笑“不过我比你自负的多。”
“我那时候便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天才，坚信总有一天会成为名匠，那是纯粹的骄傲，对自己、对自身技艺的骄傲。”
“然后我打造了这柄剑，没有多大的期待，没有太大的期望，仅仅只是作为我交给老师的一份答卷，毕竟我的技艺早已超越了老师。”
“匣里龙吟也确实让老师扼腕叹息，我给它起名“龙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便是要拿着这把剑，告诉璃月…告诉天下人，我神匠昆吾已经横空出世了!”
“……”说到此处，昆吾却是突兀沉默了下去
“匣里龙吟瞬间便斩断了璃月云氏与寒家协力制作的武器，跻身剑谱第一……本已是风光无二的我，准备尝试打造第二把宝剑——超越‘龙吟’的宝剑……”
“然后……我失败了……”昆吾将手中的剑随手插在土地上，锐利的剑锋轻而易举地将土壤划开，却倒映出了昆吾阴霾的脸颊。
“因为我心中有了恐惧……我开始害怕…开始担忧…如果我锻造不出来怎么办?如果我锻造出来的是垃圾怎么办?如果我的作品赢不了怎么办?”
“一点点的疑虑也好，对自己的怀疑也罢，从那以后，我再也找不到曾经那宛若自负的骄傲了……即使我依旧强大。”
“可据说……您后来亲手锻造出了神罚之器?”子语出声问道
神罚之器，哪怕诸神时代，也是传说之中的事物，传说中的人类为了得到忤逆神的力量而锻造的诛神之器，盖诛神之器皆以诸神为基，冀以神本身的力量以抗神明……
有人说这种武器本身便是一种罪孽，是对神明的亵渎与背叛，可无人可以否认，神罚之器，站在所有力量的顶端……包括——神的力量!
神罚之器，又有另外一个名字——神罪!
神明的罪与罚
至于究竟是神明对人类的罪罚还是人类对神明的逆袭……便不得而知了。
当时之中，唯一为人们所熟知诞生前因后果的……唯有昆吾贯虹。
“昆吾贯虹吗？”昆吾回忆起了那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长枪。
璃月枪谱第一——昆吾贯虹。
岩王帝君遣神匠昆吾以自身之神躯神力神魂为引锻造，开山镇海、撕云裂日。
昆吾贯虹，世间唯一人们所熟知的神罚之器，也是唯一一件有明确记录的神罚之器。
盖因其他神罚之器，若不是行踪莫名，便是不知来源，更有甚者尚未现世未可知。
“能却是一杆极好的枪……”
“那个时候，我从未领略过神明的强大…神明的力量…神明的生命…”
“在帝君给予我任务之时，我自己都不知道终点在何方，因为那次锻造所用的素材，全然达到了神的层面。凡人是没有机会窥伺神明的，因此我自己都不知道会锻造出一件什么物品。”
“我只知道将自己所知所学所想，尽数灌注到那次锻造之中，最后……昆吾贯虹得以问世。”
“可那柄长枪，却又如同匣里龙吟一般，成为了横跨在我心间的第二座高山。”
“如果说无法锻造出超越匣里龙吟的利剑是因为我失去了一往无前的信念……那么那次目睹神明的力量，更是将我的信念测底粉碎!”
“你看我挥出的这一剑，是不是很高很美很强?”昆吾问向子语
“嗯。”子语点头
“可即使是如此，你也觉得还算正常范畴，甚至在自己内心比对着自己能否超越……对吧?”昆吾直视子语，仿佛要将这个一直以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少年看穿。
“……只是因为前些天见过更为惊世骇俗的一剑。”子语想起来瑶光滩上那日全食般的一剑
如果是那一剑的话，匣里龙吟也……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这点。”
“那个时候你被一群史莱姆追着跑，我看你撒丫子逃……”
子语脸色暗了下去，毕竟被史莱姆追着跑算他的黑历史了……
“你当时在纠结，纠结凭借自己能不能把那几只史莱姆杀死……对吧，你那时候的眼神可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孩能有的…”
“好多勇敢的小孩子甚至会冲上去和史莱姆搏斗……”子语反驳
“面对危险，面色如炽，付身一炬是为血勇……脸色惨败，进而不退，是为骨勇……身色青白交接，竭心尽力拔剑而前，是为气勇……”
“可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勇敢，真正的勇敢……是巨山崩于顶而面不改，麋鹿兴于右而目不顺，面色不改、拔剑生死——此为神勇!”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无非是在于他的无知，小孩子去和魔物战斗，能得到的唯有一死，那是勇敢，却是愚昧的勇敢。他没有恐惧，自然不会畏惧!”
“心中恐惧敌人却强制自己发起攻击，明知道自己无法锻造出优秀的武器已然坚持锻造，心中已然败了，手中却是不服，这种勇敢我只能说是孤勇，说输不起还差不多。”
“真正的勇敢，是在领略到前路的艰难后仍面色不改地上路……是在最深的绝境之中冷静斩出的决胜一击……唯有挑战至强的心，才能有锻造至强之器的本领。”
“而很多时候，咆哮着起来反抗其实比屈服着苟延残喘容易的多，懦夫才会选择前者。”
“你如果冲上去和史莱姆搏斗了，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一副被侵蚀殆尽的孩童尸骸，你是我该怎么想，赞叹孩童的勇敢?还是不嫌麻烦地给你摘几多甜甜花做个花圈?”
子语静静地听着昆吾讲述他的看法，默不作声。
言语之中全是围绕自己的，可他知道，昆吾真正说的人，是他自己。
“不怕不行、害怕不行、害怕到手抖坚持说自己不怕也不行……”
昆吾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在见识到昆吾贯虹的那一刻，我就害怕了，我不能想象……我想象不出自己还能锻造出怎样的作品……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超越昆吾贯虹的方法……正如同利剑死去了锋尖……”
“所以……您选择了归隐?”子语问道
“归隐是为了活下去……”昆吾摇了摇头“我恐惧的还不止是昆吾贯虹，还有死亡……我的师傅最终是寿终正寝，他一直到死去都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目标……我也害怕有一天，当我知道怎么超越神明了……我却老了……”
“于是我向帝君寻求长生的方法，帝君给了我仙人的力量，那是象征着生命的仙种。据帝君所说，只要心间对生命的希望不曾断绝，我就可以如同仙人一般长存不灭…可以用无尽的光阴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也是一种懦弱…对吧，我变相地承认了自己无法超越神明的事实……至少那是，在我有生之年，不可能锻造出超越昆吾贯虹的武器……”
“也就是在前段时间…我将那颗仙种给了你…”
“!!!”子语吃惊地瞪大眼睛，他本以为自己得到的只是一丝仙力，却不知道昆吾是将整个仙人的资格与力量全数给了自己。
“不必惊讶，我并不是一时兴起，我只是……不准备逃了……”昆吾沉声说道“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就得放弃某些东西，竟然我想超越的是神……那么便将身为人的一切也舍弃掉，包括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