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什么事要问我吗？”叶林边走边问身旁的寒小雅。
“还是没有，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回去罢了。”
两个人家距离并不近，也没有顺路一说，这几天放学都是叶林送她到家之后再绕路回家的。
和寒小雅在学校不同，真实的她并不喜欢与别人有过多的交流，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更像是正在闹别扭的情侣，不过这是寒小雅最喜欢的相处方式。
自从上次寒小雅在他面前哭过之后，两人的关系的确进展很快，她已经把叶林视为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了。同时，叶林也希望可以对她没有什么秘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首先建立起一个形象，告诉世人有人在做这件事』
『逃脱法律的追捕，公布网暴者的罪行，同时对有罪的人进行审判，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向世人展示网暴的恶劣，同时将言论推向顶峰，还要挖掘出法律做不到的事情』
『最后，给人希望，让他们自己站起来反抗』
『对无辜的人进行审判，让他们明白我不是神，我会出错，他们应该通过自己来判断一件事的真实性。』
『让他们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到我，杀死我......』
叶林给二十六交上的初步计划就是这样的，她也表示满意，所以这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找叶林的麻烦了。
可是这个计划最大的麻烦就在于，审判一个无辜的人......
这看起来对谁都不公平，叶林不是一个恶人，他想要建立一个没有恶意的环境，但是在他递交这份计划之后，他发现最大的恶意竟然是由自己产生的。
另外，在他引领世人去反抗网暴之后，真的会有追随者来反抗自己吗......
“你在想什么？”
寒小雅的声音把叶林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他抬起头，想要对着她做一个自然的微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没......没有啊。”
“嘻嘻，你先别那么紧张。”她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什么呢，怎么有瞒着我一说呢。”
“不过，如果以后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也不会骗你。”
“那这句是不是谎言呢？”
“谁知道呢。”
叶林抬头看着天空，双手抱住自己的后脑，不知道为什么，『谁知道呢』，这句话给他一种莫名的放松感，就好像一起责任与他无关，自己可以放手一搏了一样。
“知道吗？”寒小雅突然牵住他的袖子。
“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了一种安全感。很奇怪吧，明明是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但是我感觉只要是你说出来的，『谁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叶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样一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女生，在自己面前毫无遮掩的女生，为自己提供了目标的女生，自己现在却连『不欺骗她』都做不到。
“哥哥最近辞职了呢，你说现在警察的工作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寒小雅的哥哥是一名刑警的事在天台那天晚上叶林就查出来了，不过后来两人独处的时候寒小雅也提到过。
应该是一位很努力的刑警吧，就像寒小雅在勉强自己融入讨厌的群体一样努力。
“压力吗？和大家都在讨论的那个意外死亡有关吗。”
“不清楚，哥哥他什么都没有说。”
她低下了头，脚步也有些缓慢了，叶林明白她很担心自己的兄长，也猜出这件事可能就与自己有关 想到这不免有些愧疚感。
“没关系的，可能是临时的休假，哥哥他因为压力，『辞职』可能只是一时的气话。”
“不是的。”寒小雅又摇了摇头，“就在哥哥说自己辞职之后，局长有亲自来家里找过他......”
这么严重吗？
叶林产生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哥哥的辞职会惊动局长吗？不，据他的调查，寒儒虽然年纪轻轻就在多起案件中脱颖而出，不过要说影响力，在人才济济的刑警队中只能是平均水平。
所以说，寒儒的辞职是被安排的吗？
“唉，哥哥都承担不了的压力，现在还在调查这件事的人肯定也要受不了了，我也问过哥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过当然了，就算真的有他也不会告诉我。”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相信哥哥他肯定能处理好的。”
“嘻嘻，你安慰人的能力真的很烂。”
已经到了寒小雅家楼下，她朝叶林吐了吐舌头，之后就转身跑进楼里了。
叶林还没有离开，又听到寒小雅在大概二楼的位置叫他：“你叫他『哥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家人了？”
○
寒儒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虽然在一般人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安静一会，但是寒儒认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会引来父母和妹妹的担心。
毕竟他心理并没有什么问题。
局长来找他询问离职原因时也被他随便敷衍过去了，虽然有些对不起他的提拔，可是他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也许，解决这件事以后他就可以坦然的把这一切告诉大家了，像一个故事一样。
辞职当然是『倒吊者』安排的，他希望参加任务的四十个人可以在不被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工作。
“我们失去了警察的身份难道不会影响调查的工作吗？”
“不会的，在网魔的能力下，如果我们还用普通的方式来调查他，注定是要失败的。网魔可以轻松更改一个人在网络上的搜索记录、调查痕迹、个人信息。”
“那这不可能找到他啊！”
“不，我们需要的是『细节』，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细节』，我之所以找到你们，是因为你们都在某个案件中有关键性的作用，紧密的观察能力是这次任务最需要的。”
啊，这样啊。
尽管寒儒从不不会小瞧任何一个罪犯，但是通过『倒吊者』的描述来看，自己还是没有认清找到他的难度。
不仅涉及了『网魔』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词，还被人套上了观察能力强的帽子，自己曾在哪个案子里有过相关的展示吗？
他起身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妹妹应该快要放学了，母亲正在厨房准备今晚的晚餐，看到寒儒进来连忙询问儿子要做什么。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有点口渴。”
他拿着接满水的水杯又坐回沙发上，想想母亲刚才的反应，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刚刚明显是很担心自己，因为自己没有理由就辞职的原因，不免让本身就关心自己的家人担心自己的心理状况。
可是作为一个警察，他知道如此重要的任务是绝对不能向外人透露的，尤其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人，更不能知道案件的细节以及下一步的方向。
“请问，你怎么确定一定存在这么一个和你一样接触过网魔的人呢？”
这是寒儒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呢？
大家一开始的猜测都是基于有一个组织在秘密进行杀人的活动，可是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一个神秘人，自称『倒吊者』，告诉大家存在一个可以通过网络杀人的杀手，大家的思路就完全被他带走了，还要我们一起辞职？
“我很欣赏你这个问题，”他的声音突然沉重起来。“我也很欣赏你这个人，但是我并不欣赏你作为我的助手。”
“我想找到可以帮助我发现细节，抓住这个神秘的杀手的助手，可是我不喜欢对我的计划指手画脚的人，换句话说，我认为我自己就可以抓住他，找到你们原因只是我相信人类大于相信电脑。”
他的声音停下后，房间恢复了安静。
寒儒相信每个房间里的人此时的想法都和他差不多——这个人太自大了。
自大并不一定是一个缺点，自大的人也不一定就不能和其他人友好接触，可是自大的人在人际交往中总是以自己为核心。
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可不可以和这样的一个人长时间共事。
“还是和你解释一下吧，”倒吊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网魔』还有一个共同的能力，我们可以将死掉的人所有的网络信息全部占为己有。
“身份信息，聊天记录，网购运输，娱乐活动......不论是还存在网络中还是已经彻底被删除掉的，只要这个人死后我们就可以占有他的信息。
“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占据了他的信息，死者的一切网络记录其他的『网魔』就再也收集不到了......
“前几天四十四名死者中有两人的记录完全消失，得到这个消息后我立刻去寻找最近一个月意外死亡的死者消息，和我猜想一样，有四人的消息被占据了。
“所以，这个人他不完全是在审判『罪人』，而是在暗地里搜集信息，一个他真正要找的事件真相。可是因为信息被占据的原因，我也只能在网络上寻找这六个人很零碎的资料，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回忆结束的时候，水杯里的水已经被他喝完了，刚刚都没注意到，妹妹已经回来了。
“真是的，哥哥，我刚才叫你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理我......”
“对不起啊，哥哥最近精神有点不集中。”他笑着摸了摸寒小雅的头。
不集中吗？还是过于集中了呢？自己上一次这样的状态是什么时候呢？听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吗......
“好了孩子们，要吃饭了。”
“啊？爸爸都回来了吗？”
晚餐很丰盛，自从寒儒辞职之后每天的晚餐都很丰盛。母亲似乎想以这种方式来安慰他的心理，但其实他清楚自己并没有任何问题。
“爸爸今天的工作累吗？”
“啊？当然了，什么工作都很辛苦啊，最重要的当然是心态啊，心态嘛......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饭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他低着头扒拉碗里的米饭，始终不敢再和家人有什么眼神接触。
因为自责吧？
他能感受到家里每个人都像是照顾病人一样迁就着自己，但自己确实在欺骗最相信自己的家人。
他正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仅是自己的，父母和妹妹的手机也同时响了起来。
他打开手机，突然想起来自己明明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啊。
而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大家好，你们可以叫我——『愚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