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早上挺热的。渔歌子觉着自己穿个短袖还是有些出汗。明明是秋天而已。一大早挤着一群人把教室里的椅子桌子操场排在指定位置上,旁立的板子写着“初一九班乘风破浪”之类的激励的话。云熙写得一手好字,她想着,用回形针固定好胸前的牌子,有些紧张。
一两百,一次性报这么多,还有4.100接力。
随意坐在椅子上等着广播。说实话吧,她脑子挺乱的。在初中头一回伟担重任,对于未知的竞争对手,难免是会有压力的。但发哥说着要有自信,她再不信自己也不得不信他的。
万物皆虚,不慌不慌,她咀嚼着这几句话,忐忑不安地走向检录处。
“歌子,加油!”黄蓉在草坪上,手成喇叭状,“我让余晖去终点等着了。”
她原本在第二组等着,问到大家的成绩,心里有个底数,才悬下来的心又被黄蓉这么一口给拉回去了。
他在等我?
脑子里突然出现在亭子里黄蓉同她扯淡着说,“你知道吗,余晖喜欢你欸,你喜不喜欢他?”她正玩着台阶一上一下,听到后没站稳差点栽下去。
喜欢吗,她看着同花花玩得高兴的少年。
其实从那天后她的心情就再也没停下来过。
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渔歌子直视着前方,站在拿白旗的老师身侧的,是余晖。他冲她招招手。
她蹲下身准备。
“你又在我背上写什么?”她木木愣愣地被他抓住爪子。
大灰狼,小狐狸。
她抽回手。
“永远在一起。”
是以兄妹之名,还是对你有其他的想法?
“怎么会,我和他是好朋友啊,他是我哥哥。”
枪声刺穿耳膜。
画面忽明忽暗,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缠绕着她,紧张到有些绞痛。随着耳畔的风速不断增强,任何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也看不到任何人。
我是不是喜欢你?她问自己一遍又一遍。为什么很想靠近。
好像只有一个念头,一直跑,到你身边。
真奇怪,她想着,脑子挺乱的。
不断拉近的脸。
她在最后一刻还是刹住了脚。
“真厉害,你啊,第一名。”蓓蓓阿姨拍拍她的肩。少女还没有回过神,只是觉得自己在枪响后循着风到了终点。对于后面的事情不得而知,只是————
她看着一旁的余晖,趁着蓓蓓阿姨看成绩的时候快速做了口型。
我厉害吧?
“真棒。”他笑着轻声说。
“你知道吗,上次我和他出去,我问他这个问题,他很慌的样子————
她平复内心的喜悦,尽量不想被发现了。
"是喜欢吧。”她说。
"他说,是喜欢吧。”
拿了瓶水,坐在桌子上,等着决赛。歌子望着一脸痛苦的佳宁,“没事吧?'
她指了指腹部,歌子心领神会,“坐一会,喝喝热水。'
一旁坐着无聊的余晖腾了个位置给她。
歌子想着昨天电视剧里的台词,冷不丁对着少年说了句,“哥哥,佳宁这么难受,你会借她肩膀靠靠吗?”
“会。”
“那我呢?”
她想着也觉得从前自己是有多可笑,说着尴尬的话,还能在小心翼翼中试探着所谓的感觉。那种所谓的勇气,只是从前的勇敢。
黄蓉对她说的其实是假话吧,很久以后听她脱口而出,自己居然信了很久。也是因为这样就喜欢了吗,还是什么?
他耳根子红了大半,跳下桌,一句话也不说。
歌子觉得自己整张脸无端烧起来,那种可以听到强烈心跳的感觉。谁也没教会自己该怎么说暧昧的话,怎么反复确认自己的心意才算完整。
只是阳光一寸寸打在脸上,差点憋出了眼泪而已。
自打运动会结束后,又开始了忙碌的学习生活。歌子依旧陪着余晖取车回去,穿过绿荫小道,偶尔闲聊。但对于之前的事,那些奇怪的话彼此也没解释。
想起之前他换了位置,同饺子(歌子给王姣取的昵称)一块坐。她那时候觉得难受,还偷偷掉了几滴眼泪,想到以后没人陪她插科打诨开开玩笑,或者是容忍她的捉弄,写了一长串纸条说着到了新地方莫要忘了我之类的,现在想想还是一身肉麻感。余晖一脸黑线地嗯嗯啊啊算是答应了,她才停止任性的行为,更觉得尴尬不已。
很长时间两人都是在尬聊。
秋天,冬天。
过的很快。一有活动,歌子就没有心情在开始的前几天写作业了。班级里乱乱的,都是讨论唱什么歌,在一二九里,班级大合唱是件让人兴奋的事。然蓓蓓阿姨很有一套,觉着上届她教的班级唱《梨花又开放》拿了校一等奖,理应也可以让他们试试。还有一点是,几乎全校都是清一色一板正经的爱国歌,这就显得很没有新意了。“要的就是与众不同!"她自豪地说着。
恰好上次朗诵比赛组得了奖,学校要他们同台表演花木兰。渔歌子着着单薄的外套,一边抱怨着,一边又期待着。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看吧,虽然自己算半个龙套角色。权当是一时冲动才报名的。
不过仔细想想,他应该也会来看吧。清楚意识到自己要穿着裙子化着妆站在他面前,除了又是熟悉的悸动以外,又有着强烈的愿望。
那条裙子,她看着摊开在一边的物舍。穿着会好看吗?
照照镜子,把它依量在下身。
那种既不想让他看到又希望让他看到的心情。
又是奇怪的感觉。
“打领带的时候要这样,”他学着一边同学的系法,回忆着步骤。女生们大抵是去换裙子了。他觉着自己呆在教室就是个无聊的决定。下午就要开始了。该记的词句都背熟了,话筒也不是对着他这的,好像一切只是走走场合的意思。
“哥哥!”
才抬起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白衬衫系着蝴蝶结,传统的黑长裙。
第一次看她穿裙子的样子,以前是一副爱闹腾的样子,只有在这时候,明明长着是一张文静可爱的脸,安安静静的多好,才有女生该有的感觉。
“你觉得怎么样呢?”她凑近来,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在表演的前几天,她工工整整地洗了那件衬衫和裙子。用柠檬洗衣液反复洗了好几次。只是想着,要给他看到的,是最好的自己。
所以才会开始迷乱了。
他看着她,无论是以前她喊他哥哥,还是习惯在他背上写字也好,陪他回去也好,真心实意在白色情人节说家人的“我爱你”也好,种种,他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对她不知所措。
“好看。”他说,是真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