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师父的这些时日,黎白樱是越来越觉得,此前自己的一生真是白活。
修行……怎么可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呢?
有时仅仅是与师父下棋,见师父那凌厉的攻势,便猛然悟了些什么。
明明真气尚未在体内流转,可破境的那一层窗户纸却就这样被捅破。
经常是像这样——上午刚刚进入炼气四层,下午便能入炼气五层。
起初她破境时还兴奋不已,在床上来回打滚。
若是在师父外出时破的境,等师父回来,她会抱着师父的身躯、有些娇羞地沉在他的怀里,如同邀功一般述说着自己破境的经历。
后来,提升得多了,渐渐有些麻木了。
下棋的时候又破境了,她却还在想着后面几步棋该怎么走。
“破境了?”师父倒是察觉到她体内气息的些许提升,出言询问。
“嗯呐。”她便也简简单单地答道。
“好。”师父也不废话,继续举棋攻来,凶猛如潮。
言语之间,仿佛修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下好眼前的棋才是正道。
柯浩然的棋风,不是一般的凌厉。
能猛烈进攻就绝不平稳防守,招招直冲要害,刀刀入肉见血。
常常是毫不犹豫地弃子攻杀——即以弃子的手段争取一两步先手,在局部展开强大的攻势,直逼老将老帅。
“越怕死就越会死。”柯浩然说道。
只见这回,柯浩然让她一马的情况下,又在中盘横弃一车,用双炮一马把她的老将闷死。
黎白樱怔怔地看着棋盘,反复咀嚼着师父的话语,顿时觉得对修行之道又有一些明悟。
“徒儿受教。”
……
黎白樱在火炉边打坐修炼的时候,她的师父常常是坐在桌边喝白酒。
一斤接一斤地喝,就如同往日在军中那样。
千杯不醉。
若只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那晚来风急?
他的视线从窗中望向遥远的天际,看到的却多半只是卷积的灰白云层。
夜晚的时候,他会提着那盏提灯出门,在雪地上不知寻找些什么。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他才会回来。
大多数情况下两手空空,少数时候会拿回来一些还带着血的魔兽肉。
稍微烤一烤熟,这便是下酒的小菜。
黎白樱常常会偷瞄着师父夜里烹饪食物的模样……
尽管她现在的身躯已经不再需要进食,但看着师父手里的肉,总还会有些馋。
不是嘴馋那块肉,而是馋师父的手,那双手在冻僵的肉上面来回按摩揉搓……
晚上做梦的时候,她居然也会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截洗好的肉,躺在师父的烤肉架上扭来扭去。
梦里的师父面无表情地用手**着她的侧腹,一边还在口中念念有词:“嗯,肥瘦正好……”
“呜哇!”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她便突然地从梦中惊醒。
快乐的余波还在心中激荡,被子里边有些湿漉漉的感觉。
迷迷糊糊起身一看,炉火仍在燃烧,师父早已睡在桌旁。
她翻了个身子,又重新睡下。
……
日子一天天地就这么过着。
终于有一天,连日的暴风雪归于止息,天地间聚积的阴寒气息也在逐渐散去。
暖和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之上,即便是尸躯也可从容行走于其间,而不必大费周章。
徒儿也恰好从炼气境晋入筑基。
柯浩然掐指一算,再过几日便是仙符宗那什么劳什子庆典之日。
仙符宗乃名门正派,然而却正是徒儿的伤心地——她的气运,极有可能是在那里修行时被某个隐藏的邪修所窃夺的。
于是柯浩然便令黎白樱点上行李,随他一同往仙符宗而去。
……
仙符宗此次庆典,乃是庆祝开宗立派三百年。
准备大宴四方宾客的同时,更是要举办比武大赛,借本门派主场之地利,让门内新晋的那些修行新星大展风头,在整个修行界之中传扬名声。
来者不拒,各路修行者包括散修皆可上场一战。
此时此刻,仙符宗所在的青龙山,正是欢腾一片。
见眼前一片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宾客齐至的热闹场景,仙符宗大长老深感满意。
“师父!”正在此时,一个弟子走上前来,打断了大长老的想入非非,“师父,喜报!徒儿已入筑基七层!”
来者正是他的真传弟子,俞神景。
“好!”大长老伸手一摸,真气进入徒儿体内游走一遭,发现果真是七层不错,于是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
“其他人知否?”探完境界之后,大长老急忙问。
“不知。”那徒儿回答道。
“好!你勿要将此事告诉别人。等到比武时,雄然而起,一鸣惊人,震撼全场!”大长老哈哈大笑,“定叫那掌门小儿难堪!他的亲传首徒才刚入筑基六层!”
大长老与掌门的权利争夺,由来已久。
名叫俞神景的徒儿嘴角歪曲上扬,眼中已经藏不住权力欲念的火焰。
“师父说的是。”他低头答道。
大长老若是篡了掌门的位,以后再传下来,掌门宝座可不就是他的了?
不过大长老却仍有些忧虑地说——
“俞神景,你仅是地灵根,修为进境却比掌门一脉的那天灵根之徒还要快,恐引人生疑。”
“夺气运之事,你可千万不能透露。”
“若有人怀疑,你便一问三不知,推说是我这一脉修炼有方。”
“若是有人穷追猛打,你便反将一军,诬他嫉妒你修行飞速。”
讲到“诬他嫉妒”之时,大长老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阴狠。
“徒儿明白。”俞神景会意,“若有人质疑,我不仅要点出他的嫉妒心,还要诬他肯定是自己用过那些妖族禁术、才会如此了解。所以定是对方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俞神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大长老抚掌大笑,“你可比你那师兄强多了。他要是有你半分心狠、肯对那些新入门派的家伙下手,那也不至于现在沦落到那个鸟样。”
“多谢师父夸奖,还是师父教导有方。”俞神景阴沉沉地笑了起来。
大长老却语重心长地说:
“气运便是如此,天下能有几人称王称帝?能有几人修至大境界,开宗立派?”
“你师兄便是妇人之仁,死活不肯对那小姑娘下手,才轮到你来取这丰厚的气运。”
“到今天,他还看不透这修行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之事!”
……
然而,就在这师徒两人讨论着下一步的阴险计划时,另一对师徒也已经抵达仙符宗的山门。
两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皆是穿着黑衣。
柯浩然身形修长如剑,面无表情,双眉如刀般压在额头。
黎白樱一身连衣黑裙,戴着挡风的宽檐帽,银灰色的发丝流泻轻垂。她低头看着地面,纤纤玉手提着裙摆,并不与人对视。
庆典在即,前来青龙山的宾客众多,这两人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仙符宗弟子也只当这是什么散修,看了几眼便没再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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