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冰短暂的人生中,从未体会过如今这般的感觉。
剧烈的疼痛压于面庞之上,腥甜的气息漫至喉头。
修行者敏锐的感知,使她甚至能分清楚每一块鼻梁碎骨刺痛血肉带来的苦楚。
陶冰一路顺风顺水修行而来,即便有些曲折,也是小打小闹。
又哪里会直接遭受如此破相的创伤?
陶冰看着黎白樱那张仍是美丽绝伦、惹人怜爱的小脸,恨意便翻涌而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师妹太漂亮了。
和黎师妹站在一块儿,就尤其凸显出陶冰的缺憾。
入门之后,陶冰一路境界飞涨,被大长老看中,选为真传弟子……
而黎白樱的境界却始终原地打转、止步不前,还是一介普通弟子。别说修行了,连走路都会平地摔跤,做些杂活儿都做不好。
两人处境本已是云泥之别。
但心胸狭窄的女人,往往对比自己更美、更加年轻的女孩儿有着难以言明的嫉恨。
清退黎师妹的那天,陶冰特意站在山门旁的亭子里,望着师妹走出山门,在她身后出言嘲笑。
然而陶冰却没想到,今天黎师妹不仅杀将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不知哪儿认的师父!
“有种别走,让大伙儿来评评理!”陶冰对着那黑衣男人的背影狂喊,“何方狂徒,伤了人就想跑?今天倒要来说道说道!”
刚刚她用传念符咒呼来的那些仙符宗弟子们,也围住了赶尸门师徒两人,跟着帮腔吼道:“站住,别走!”
这十几个人围住了大吼,四面八方的其它修行者都聚拢过来看热闹了。
……
“星月湖边的廊桥处,有修行者闹事了、闹事了!”
“好像要打起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不一会儿,各个门派的修行者、还有许多前来赴会的散修,都往这边凑了过来。
且不说“吃瓜看戏”本来就是人之天性……
这比武赛的正戏还未开始,竟然就已经有提前加戏了。
修行者们当然也要来看看,评估一下别人的修为水准如何。
“听你所言,似乎是成了这个废物的师父……”陶冰的话语在风中飘荡。
“何谓废物?”柯浩然冷笑。
陶冰一把抹掉脸上的血,忍痛振声道:
“说她废物,自然是因为这家伙在我宗之内修行时,经月连年、寒来暑往,修为还是不得寸进!”
“有我派名师相授,有仙符功法相传,居然还是一无所成。这若是不叫废物,什么才叫废物?”
“吃着宗门里的食粮、住着宗门里的宅房,空耗宗门资源!上个月,我宗门就已经把她清退出山了。这样的废物,恐怕是无论哪个门派都不会想要吧!”
……
听完她这一通絮絮叨叨的说辞,旁人好像也大致搞懂了这争吵的究竟是什么。
竟然是这不知来路的黑衣男子、收留了仙符宗都不要的弃徒!
围观者越聚越多,陶冰的好几位师兄弟也已经到场。
有了这些人撑着气势,陶冰似乎腰板更硬了一些,耳朵里回荡的嗡嗡声也减弱了些许。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上个月逐她出山时,当时她是什么境界?”
柯浩然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感的起伏,剩下的只是一种对蝼蚁的隐隐漠视。
陶冰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炼气二层。”
听完这个回答,柯浩然转头看了一眼黎白樱。
银发的少女略一低头,沉默地走上前去,将自己的真气缓缓释放出来,萦绕于身周。
暗红色的真气光芒开始涌动。
但凡没有瞎了眼的人都能看到,这“气”早已修炼完满。
强度也许还稍显薄弱,但境界已然稳固。
“筑基!这是筑基境!”有兴奋过头的围观修行者已经喊叫起来了,“难道说……仅仅一个月,就从炼气二层晋入筑基?”
现场一片哗然。
谁也没听说过,这世界上能有这种修行速度。
陶冰愣住了。
她身后的那一众师兄师弟们,更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壮汉站出来了,朗声道:
“你们仙符宗管这个叫废物?”
“那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弃徒,赶快介绍给我!”
“我天门宗照单全收!”
壮汉正是天门宗的一位新晋长老,刀法一绝。
此次他代表天门宗,带着弟子们前来参加盛会。
见天门宗的人表态了,旁人便起哄得更甚了。
“说得好啊!我们心剑宗也要,能不能给我们也介绍几个弃徒?”
“哎呀,诸位道友,别这么着急嘛,应该让那些弃徒们好好了解一下咱们这些宗门,由他们自己来选择加入哪门哪派。这些好苗子嘛,咱们公平竞争……”
好几个宗门的修行者都开始互相开起玩笑来。
仙符宗这边的人面如土色。
可是更厉害的是,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散修暗戳戳地在后面说:
“既然这姑娘并不是什么废物,那废物的显然是这仙符宗了。”
“先前他们所谓仙符功法相传,仙符名师相授……”
“那到底是仙符宗的功法本身就是废物,还是这些教导弟子修行的长老全是废物?”
……
这些问题没法回答。
陶冰急火攻心,大喊大叫着:
“肯定是这个贱人使了什么妖咒!”
“贱人,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诓骗我们!你敢来切磋切磋试试么?”
直到此刻,陶冰还是不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以为只是什么幻术,将一个炼气二层的废物伪装出筑基境的形貌。
黎白樱的身体虽然还有一丝轻微的颤抖,但面容却已经相当坚定。
她掏出一柄没开刃的短刀,丢在了陶冰的身旁。
中土大陆的修行者习惯丢短刀,西域人士喜欢丢手套,北境妖族常常会丢吃剩的骨头。
这一类羞辱性的动作,通常只代表一种含义。
发起荣誉挑战。
或者说,决斗。
陶冰傻眼了。
她心想——我呼唤同门来堵人,不就是为了堵住之后向你发起决斗、让那个黑衣男人无法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把你的脸也打个稀巴烂么?
可是这剧本怎么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