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胜负已分。
“就……就这么没了?”
还在卖茶水的小贩都惊到了。
生意还没做成几单呢,修行者的战斗怎么就结束了?
然而他的喊叫成了孤响。
各大门派前来围观的修行者们之中,却是一片死寂失声。
谁也没有料到,仙符宗的陶冰,竟然是从头到尾也没能使出一招来。
黎白樱的招数却如此简单直接,没有花里胡哨的曲折,倒是充满粗暴的美感。
我起了,一剑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观众里的许多人,都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修行者。
这些修者之中,有的是结丹境,无形无质内丹已成,算是修行者中已经较有实力的存在;
有的则是到了更高的本命境,本就是一方宗门长老,此次只是带着徒儿们来庆典上凑个热闹。
即使是在这样的修者眼中,这一剑依然让人无比震撼。
在“气”、“形”、“意”、三者之中,“意”永远是在头一位。
真气诚可贵,形态价更高。若为意境故,二者皆可抛。
黎白樱仅仅是筑基境的一剑,却透出一股难言的死生绝烈之意。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女孩儿前途不可限量。
看着眼前残余的轨迹,围观者心中似乎有一丝丝明悟,却又觉得这样的意实在是太过于凶险,与大部分修行门派的内功心法完全相冲。
赶尸门……聪明人已经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将目光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黑衣男人。
徒儿尚且有这样的领悟,师父又是何等大能呢?
……
仙符宗的人赶忙施了咒,将重伤的陶冰从湖中捞起、送去医治。
筑基境的战斗,便是如此——在这一境界,真气已经基本稳固,但肉体几乎没有得到强化。
一旦真气组成的外在屏障被洞穿,内里的躯体便会承受严重的创伤。
虽说陶冰并不会就此陨落,有各种各样的法宝器物护着心脉……
但这次比武赛,她肯定是无法参加了。
而且,修行一道,心境很重要。
如果因此而道心不稳、以后的修行之路恐怕就要受到极大的影响了。
黎白樱收起了真气化形而成的血剑,身上的红光也缓缓消失。
她提着裙摆,乖巧地走到师父身边。
不过,她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欢快,心头那积年累月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
仙符宗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师徒两人离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陶冰技不如人,一合之间惨败……那些平时与陶冰对练过的仙符弟子们,也要掂量掂量,是再去自取其辱,还是赶紧夹起尾巴来做人。
奇怪的是,仙符宗许多弟子都来了,长老却一个也没来。
弟子们左看右看,心想,自家长老都这么忙吗?都在忙着三百年大典的筹备工作?不来挽回一下宗门的面子?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三长老来过。
三长老性格比较内敛,几乎从来不会得罪什么人;宗门里要表决事务,也总是弃权。
收到陶冰按动的传念符咒之时,他正好路过附近。
远远地望了几眼,看见黑裙少女和黑衣男人的时候,三长老浑身一激灵。
真实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于是他缩起脑袋,快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然后对弟子们说,自己生了病,需要时间清修调养,比武赛便不参加了;弟子们也不许来打扰。
简单来说,他自闭了。
他并不知道这男人是谁。
不过,作为宗门里唯一的一个曾经去过北地边关、并且在与妖族的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修行者……三长老修为不算很高,却有着野兽般的灵敏直觉,能够嗅得出来危险的气息。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起来就对了。
……
在场这么多其它宗门的修行者看着,陶冰背后的大长老也不得不忍下这一口气,寻找其它的报复方法。
决斗结束,赶尸门师徒两人也回到了住处。
回到房里之后,柯浩然关上门窗,伸手一挥。
掌间一股黑气浮现,迅速席卷了整个屋子。
确认没有什么窃听的符咒之后,他才取来酒壶,在窗边的桌子旁坐下,示意徒儿也坐在他身边。
“先前你做的不错。”柯浩然说,“看来我没有白教你。”
“谢谢……师父的夸奖。”
刚刚的战斗,对她来说真气消耗很大。
但她心底里依旧是十分开心,觉得很值。
她知道,方才是师父在考验她,她也确实做到了。
没想到柯浩然仍是非常严肃地对她说:
“有些人,就是没有胆子去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包括尊严。”
“你若是不争,那些烂人便以为你好欺负,变本加厉地来弄你,戏弄你为乐。争到他怕了,承受不起与你为敌的代价了,他才会敬重你,才会把你当人来看。”
黎白樱低着头,轻轻地答道:“徒儿明白了。”
柯浩然说:“明白了便好。看你真气不剩多少,维持躯体恐怕不够。我这就再为你传一次真气。”
听了这话,一时之间,黎白樱的眼神中竟然有些慌乱。
“在……在这里就做吗?”
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樱红,似乎还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
她心想——
外边的天色还没有暗,天中阳光明媚。
那窗子还特别大、又是朝向湖边。
虽说自己身体阴气重,确实要在阳光下或是火炉边传功比较好……
但如果下边的人抬头看上来,岂不是被那些闲杂之人看光光了?
呜哇,怎么能让自己的身子被师父以外的人看到呢!
……
柯浩然似乎突然意识到了她在顾虑什么,嗤笑道:“我方才便已经用了咒术,将这门窗变成只有我们能朝外看、外边的人却看不进来,只能看到一团黑雾。”
少女这才知道,刚才师父放出的那一团黑气,竟然还起这个作用。
她有些局促地低着头,脸上有些发烫。
“好,好吧,谢谢师父。”
她轻解罗裳,娇小却曼妙的身姿重新展露在面无表情的师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