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事儿本来三两句就能说清楚,可丁四娘偏偏自己觉得这是个大事件,唤来了许多人前来帮忙。
不过,有了这位中年羽衣使在场,事情好像又重新回到正轨了。
“这位姑娘是……”中年羽衣使便询问道。
“这是我的徒儿。”柯浩然说道。
明明没有收徒,并且柯浩然也看不上小狐妖那种不愿争斗的心性……
可这会儿为了方便众人理解,他还是把这只狐妖认作自己的徒弟了。
“可否让我们验看一二?”中年羽衣使已经是使用着非常尊敬的语气了。
先前丁四娘一门心思想行侠仗义,怀疑他们这里有虐待和家庭暴力事件存在,所以才如此激动。
若是在众人面前摘下帽子和袍子,展露一番,大家发现脖颈上、手臂上并没有伤疤和淤青,便可打消这种疑虑了。
但狐妖身为狐妖的事情又不能暴露,这可怎么办呢?
传说中上古时代,妖族大荒原上有一位俊美的猴妖,能使用七十二变,就算变成一只乌龟也没人认得出。
可小狐妖的道行,还没有到足够让她变幻出任何形态的地步。
事到如今,只有……
“不行不行!”黎白樱插了进来。
先前那种被误解为夫人的快乐滋味,还没体会多久呢,就这样被人夺走了……
黎白樱感觉真的好气啊!
想要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于是她就地起杠,和那个中年羽衣使讲起道理来了。
“哼,凭什么要查验?”
“就算你们的规矩管得着吧,那你们自己是不是也要验明自己没有家暴呀?”
“家暴就一定是打在肩上手上脖子上么?是不是要把屁股也露出来,让大家看看有没有淤青呀?”
她这话一说,旁人一阵哄笑声。
羽衣使们忽然之间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理亏。
小狐妖又瑟缩起来了。
她感觉黎姐姐的样子好威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昂首挺胸,好似一只战斗的公鸡。
就连原本软软糯糯、像嚼粽子一样的声音,也变成了激昂的粽子……
那种感觉,就好像只要有人触碰到敏感的地方,黎姐姐就会一下子进入战斗模式。
冰蓝色的双眸中透出来的吓人眼神,和小狐妖死后复生的第一个夜晚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在火堆旁边,黎姐姐就警告她,永远都不要来争夺师父。
如今看着姐姐的身姿,小狐妖浮想联翩,眼中却是满怀憧憬——
赶尸门这一对师徒,真的好像。
动如雷霆,不惧万难。
明明咱是本命境,可气势却不如结丹境的黎姐姐……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克服心中那种懦弱,再也不用“慈悲心”来粉饰……而是像他们那样,去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去无所畏惧地迎接一切挑战呢?
……
正在小狐妖心境有所感悟之时,有个喝得醉醺醺的黄毛男子,突然从街角冒了出来;
这人高鼻梁、厚嘴唇,瞳孔墨绿,皮肤如女人一般白皙。
他大概是听了众人的对话、却仅仅听了一半,刚刚听到关于家庭暴力的片段。
只见他左拥右抱着两个女人,借着酒劲开始高声说起胡话来,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了。
他说——
“这房内事,用得着你们来管?”
“娶来的老婆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
“怎么就不可以打妻子了?嗐,就你们女儿国规矩多!老子老早就想说了!”
“你们倒是去中土大陆看看,哪门哪派的辖地之内有这种狗屁规矩?”
“又有哪国的官府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女人了不起哦?高贵得不行?”
“明明是男人保家卫国,男人给你们嫁妆,男人让你们有地方住、让你们有食物吃!你们只不过是有着一张臭皮囊罢了!”
“我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这母人也没什么打不得的!我可天天打呢!打了就老实了!”
说罢,他放开自己右手抱着的女人,又抽出一条皮鞭,不顾那女人的苦苦哀求,狠狠地朝着她身上抽去。
啪地一鞭子,女人的层层厚棉衣被瞬间撕开,背部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这可不是寻常酒鬼的力道……
这是锻体的修行者!
酒鬼身上散发着金光。
那是金色的真气,看样子至少有结丹境。
这样的修为,若是在军中,虽然做不上镇军大将,但也至少是个头目了。
这一鞭又一鞭,抽在哭泣的女人身上,就像狠狠地抽在在场所有自诩正义的人的脸上。
好家伙,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真正的家暴啊!
羽衣使们该做些什么呢?
“别打了!别打了!”
“再打要出人命了!”
他们远远地喊。
然后什么也不做。
也不去找那些王宫里的修行者来帮忙……
因为他们知道,这人能在街上如此嚣张跋扈,又有这么高的修为,肯定是背后有诸多“关系”“人情”的。
小小的一介羽衣使,也敢惹那样的幕后大人物?你这官儿还要不要当了?
芝麻绿豆官儿也是官儿嘛!
口头谴责一下这个施暴者就行了,样子做过了就好了。
只有丁四娘站了出来,想要阻止黄毛修行者的暴行。
她愤怒地冲上前去,要把那个男人拨开,要好好对其训斥一番……只不过话还没讲几句,就被黄毛男子嫌烦,被他一巴掌扇飞了几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教化失败了。
小姑娘毕竟只是个凡人,又如何与这样的修行者对抗呢?
丁四娘感觉天旋地转,一口漆黑的鲜血呕了出来。
一只冰冷得几乎没有体温的雪白小手,轻轻地抚摸在丁四娘的额头。
清凉的气息涌入,让她那嗡嗡作响的脑袋稍微好受了一些。
丁四娘睁开眼,看到了先前不曾看清的那个黑衣小女孩儿的脸。
帽子下边微微露出一丝粉色……
那是狐耳。
丁四娘明白了,但却又更茫然了。
她什么也没说,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
这黄毛男子正鞭打得高兴着。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团幽深的黑影。
一个黑衣男人站在那里,却好像是一片地狱。
紧接着他的鞭子就挥舞不动了,僵在空中。
连气流都像是凝住了一般。
“为何鞭她?她自己接受么?”黑衣男人问。
“她?我管她干什么?老子是男人!老子支配一切,懂不?你也是男人,而且你也是修行者吧!若是堂堂一个修行者、一个男人,竟然还不能对自家的母人为所欲为,那投这男儿胎又有何用?修行修得老子不爽又有何用?”黄毛男子趾高气昂地答道。
见黑衣男子没什么反应,黄毛倒生气了:“这道理都不懂么?可真是个傻子。一句话,鞭她,老子高兴,没有别的原因!哈哈哈哈……我要让你们看看,男人应该活成什么样!”
“高兴就可以做么?”黑衣男人又问。
“当然。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高兴?”黄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眼前的人。
“好。我做的事,我也高兴。”
柯浩然伸出手,按在了黄毛的脑袋上。
就像佛家大师给弟子灌顶一样。
轰地一下,纯黑的火焰自上而下从掌中喷吐而出,灌进黄毛的躯体之中,流入四肢百骸。
无穷的热量冲破黄毛男子的皮肤,爆散开来,变为一团黑色的余烬。
鲜血蒸干,骨肉全部烧为飞灰。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小狐妖的眼神相当复杂。
“天哪……”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形容此刻的震惊,“您为什么……”。
柯浩然说:“教化不成,当然是直接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