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樱气鼓鼓地站在一旁的温泉中,眼睁睁地看着小狐妖眉飞色舞,看着师父把手放在狐狸身上、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毛……
她真的慌了。
她本来和鹿嘉宁玩儿得挺好,也有认真地把她当做一个随行的可爱小妹妹来看待。
现在小妹妹忽然入了师父的法眼,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黎白樱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样了。
噌噌噌,她感觉身体内的血魔功都快要逆转了,鲜血正在不断地涌向她的脑袋,让她失去理智。
这个狐媚的家伙,怎么回事,居然讨得了师父的欢心!
不行,她肯定是用了什么妖族的秘术,把师父的心儿、魂儿都给一并勾走了。
贱不贱呐,太贱了!
一定要阻止这次收徒!
她深吸一口气,好好地运起内功……
“鹿!嘉!宁!”
“诶?”小狐妖浑身一激灵。
明明她的修为比黎姐姐高了一整个大境界,可现在看着黎姐姐来者不善的样子,还是有点发慌……
“诸位大人们,小女子代师父来请安……”
远处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是一个宫女。
黎白樱松了一口气。
也行吧,也行!
只要有别的东西分散了师父的注意力,也许待会儿师父就会忘记收徒的事情了!
嘿嘿,只要师父不记挂着把那家伙收为徒儿,咱就还有机会!咱还可以的!
……
这位宫女,据说是首席供奉的弟子,在宫中侍奉左右。
她送来了一个盒子,里边是一本古老的书籍。
已经算是保存得十分完好,但仍是顶不住时光的冲刷。
书里还夹着一大摞的小纸片,看上去比较新,顶多只有十来年的历史。
应该是那位首席供奉看了此书之后所作的笔记。
这些重要的笔记,对于悟性不高的人来说,可能比书本身更加重要。
这样的物事,居然也由他的弟子一并送来,正说明了他的诚意。
之所以柯浩然要在女儿国停留一晚上,也不全是为了白天再出发西行……
而是因为他答应了与那首席供奉交换书籍观看。
供奉便从深藏的书阁之中,取来了这本宝典。
“这、这是什么呀?”
黎白樱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师父身边,只不过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天魔宫的旧物。”柯浩然答道。
“这里也有天魔宫的东西嘛?”
黎白樱又像个好奇的小宝宝一样,对着师父左问又问。
拼命地找机会在师父面前“保持存在”,唯恐师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小狐狸身上!
简直就像个生怕失了宠的皇妃……
柯浩然瞥了她一眼,越看越觉得这家伙的悟性都拿去喂狗了。
“昨天才见过血棺,今日便忘了?”
……
女儿国的女王,躺在一座棺材之内,半死不活。
棺材里充斥着鲜血般不详的液体,阴森可怖。
这本来就是很怪的一件事情。
黎白樱作为修行界的晚辈,平时自然而然地需要多看多听,对所见所闻保持思考,这才能在修行之道上有所顿悟。
可昨天去大殿见女王的时候,两个女孩儿光顾着相互玩耍吵闹了!
却忘记了仔细思考这么重要的事情。
首先,女王所用的禁术,竟然能够将自己“天地命”三魂之中的双魂抽离,以此为代价与牛头妖族的首领猛烈搏杀……
听起来就很邪门、很魔道啊。
从未听闻一心斋、万佛寺之类的正道门派能有这样奇诡的功法。
再者,首席供奉修的是明教的功法,而女儿国王室也明显是名门正派的传承,为什么会使用血棺那样的阴森不详之物?
为什么躺在那样的棺材里,就可以吊住“三魂缺二”的女王的性命,还为她的身躯注入阳间的力量、使她能够与外界有限地交流?
仔细想想……
鲜血,死亡,便于女性使用的功法,还有那阴极生阳的路数。
这些凑在一起,不就是天魔宫的标配么?
天魔宫最为强悍的,便是专为女修行者而设计的各种邪道功法,比如黎白樱所修的血魔功。
女儿国代代皆是女王当政。
暗中与天魔宫的人勾结到一起,互相交换功法,似乎也完全说得过去。
就像乐师丁玲所说,当年赶尸门与天魔宫交流这些“阴间玩意儿”的心得,互换功法……
导致如今身为赶尸门掌门的柯浩然手里,居然存着一本保存相对完好的《血魔功》。
原来答案早就已经摆在眼前。
只是几乎没人见过那血棺……
见过了的人,也很少能够把这些东西联想到一起。
……
柯浩然轻轻翻开那书本,上边是熟悉的清秀字迹。
和先前他拿到的那几张薄薄的纸页里的字迹一模一样。
竟然还是末代天魔宫主叶梨深亲自手写的!
甚至,可能是她自创的功法。
按照惯例,但凡记载修行功法的书籍,通常都会在第一页上写一段提纲挈领的话语。
这本书也不例外,上来就写:“凡阴极生阳,如负负得正……”
字里行间有种调皮捣蛋的恶趣味。
书里只有短短一百多字的叙述,那位首席供奉的笔记居然写了五六百字。
还来来回回写了好几次。
似乎是多次重复看书的心得,全都叠在一起,每一次都在上一次的注释下边做注释。
以至于有“注释的注释的注释”这样的诡异情况。
首席供奉在那笔记里写道:
“余思量多年,细细揣摩,却始终未能知晓这负负得正究竟是甚么意思!”
“负,在此处的意思,应当是受挫、缺损。一损再损,一失再失,又如何能够得正?”
“还是不懂!”
“想来是因为咱家修行天赋不足,未能悟得其中大道!”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狂乱,充满了不自信的态度,以至于有点妄自菲薄了。
好像是首席供奉在懊恼着自己,连开篇第一句话都看不懂……
看着这些字样,柯浩然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位首席供奉深夜苦读的场景——
他大概是苦恼地抓挠着自己的光头、却死活想不明白书中真谛。
看来,百年前的那个女人,又用数学坑害了一位大好中年。
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不把她从棺材里拉出来好好教育教育,说不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