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三百六十一……三百六十二……”
周溢华盯着手机时钟。
六分钟过去了，女儿却还没洗完澡。
“唉。”
他关掉手机屏幕，靠在走廊的墙上，望着窗外叹气。
又过了四分钟。
脚步声在门边响起。
周溢华慌忙站起身，拍了拍大衣的袖子，然后把衬衫最上面的纽扣系上。
紧张……
紧张啊！
女儿的女朋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周溢华小心翼翼迈出步子。
用飞天茅台当做见面礼，自己这个岳父的形象，不会被讨厌吧？
“……嘶……呼。”
上手术台之前，周溢华总会通过深呼吸来调整心情，缓解紧张。眼下，他也重复了这个动作。
“——你对着墙角干什么呢？”
“啊……”
房门突然打开，周盈雪探出脑袋，看着面对墙角不断吸气呼气的父亲。
黑发沿着肩膀滑落，飘荡在空中。
“嗯？雪雪，怎么啦？”
随后，又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在周溢华的视线中，还有些毛茸茸的。
“门口有痴汉？”
“痴、痴汉……”
仿佛遭受枪击，周溢华捂着心脏，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他蹒跚的走了几步，然后朝着女儿跌去。
“呜呜呜呜哇！朝这边跑过来了！！”
苏娴迅速拉把周盈雪拉回房间，然后“碰”的一声关上防盗铁门。
随即，里面响起焦躁的声音：“怎么办！雪雪！咱们报警吧！”
而后，又传来无奈的叹息：“那是我父亲。”
最终，只剩下门外周溢华痛苦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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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介绍一下。”
把周溢华在外面关了十分钟，等他肉体和精神都冷静下来后，周盈雪才再次打开门，把父亲放了进来。
落座于沙发，周溢华不敢扭头到处乱看，只把目光放在茶几上。
“她就是我女朋友。名字叫苏娴……”
周盈雪指着站在一旁，端着果盘的苏娴。
“那个……雪雪……我该怎么称呼你爸爸？”
苏娴贴在周盈雪耳朵边，悄悄问。
“叫叔叔？”
周盈雪也贴在苏娴耳边，小声回答。
“叔叔是不是太疏远了？”
“……我哪知道。”
“咳、咳咳。”
周溢华看着苏娴和女儿旁若无人般的交谈，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具体不是什么滋味儿，他也不知道。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令人不爽。
于是，他就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
“一边吃你的果盘去。”
周盈雪把果盘推到周溢华面前，然后又瞪了他一眼。
“哦、哦……”
周溢华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那样，“嘟噜噜——”的漏气了。
“那、那个。不好意思……”
看着陷入悲痛的周溢华，苏娴赶忙笑着安抚：“……那个……雪雪的性格就是这样，她一年没见您，可能有些小情绪吧。对不起。”
“……”
周溢华起头。
凝视着苏娴天使般的笑脸，聆听着苏娴温柔的声音……他沉默了足足三秒。
神……
是神啊……
女儿找的女朋友，是女神啊……
三秒过后，他费尽力气勉强挤出话语：“没、没事。”
“切。”
周盈雪咂了咂嘴，拉着苏娴在父亲对面坐下。
“她，母亲不知道你过来？”
“不知道。我悄悄从公司溜出来的。”
氛围略微缓和了一点，看起来对话似乎也能继续推进下去——
周溢华吃了块橙子缓和心情：“果盘是你切的？”
“不是。”
女儿摇了摇头：“……她切的。”
“诶、诶……嗯。您不喜欢去了皮的橙子吗？”
话题突然转变到苏娴身上，让她一下子慌了神。
“不是不是，你切的很不错啊，就连白色部分也都认认真真去掉了。就像做肿瘤切除术那样，仔细去掉被染色标记的部位……”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结。
苏娴没弄懂周溢华在说什么，只好尴尬的赔笑。周溢华意识到自己这个比喻问题很大，但又已经说出口，所以也只好尴尬的赔笑。
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尬笑的周盈雪，胃部产生了剧烈的绞痛。
搞什么啊……这两个人。
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而尴尬。
“你吃午饭了么？”
周盈雪打破沉默。
“没有。”
周溢华摇了摇头。
“娴，你去做午饭。”
周盈雪撩起苏娴的头发，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冰箱里有冻的咖喱块，你看着弄点，不用太着急……让我跟父亲，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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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局，地点肯定不会选在客厅。
周盈雪和周溢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个地方——
客厅外的小阳台。
“嘶……呼……”
当着父亲的面，周盈雪点燃一根香烟。吸了半口，然后很娴熟的将烟灰抖落到烟灰缸里。
周溢华顺着女儿的手看向烟灰缸，空的……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干净。
“你竟然敢抽烟……咳……我怎么不知道你抽烟？”
“因为你除了我的学业以外，其他一概不关心。”
周盈雪以空洞的声音回复。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大学？”
“高中。”
再度抖落烟灰，周盈雪把剩下半根香烟摁灭。烟雾随着风飘进周溢华的鼻腔，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让他绷紧了身体。
“很惊讶么？以你的教育理念来看，吸烟不就是很有男子气概……不，是只有男性才会做的事情吗？你医院很多医生，都是老烟枪吧。”
周盈雪盯着父亲皱起的眉毛，嘲讽似的从烟盒中抽出第二根：“但我看，你也没有像讨厌我一样，讨厌他们。”
“……”
周溢华想要反驳，但面对女儿诘难般的询问，他感到力不从心。
“对不起，盈雪。之前那些事……我很抱歉。”
“我不接受的你道歉。”
啪嚓。
防风火机点香烟。
周盈雪把烟送到嘴边，犹豫片刻后又皱着眉将它掐灭。
“最近麻烦的事情太多，我才抽烟的……高中也是……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太难受就抽了几个月。”
“……啊、啊。这样。你跟她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不。我和她初中就开始交往了。大学也是因为她，我才去学了化学。你做梦都没想到吧？”
周盈雪歪着头，纤细的笑了笑。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那谋划已久的蓝图，毁在了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女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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