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深蓝色的亚麻布衣被丢下床榻,坐在昏迷之人腿上的顾云燕将里面白色的内衬挥向空中。
那泛着淡淡柔和如玉的光晕的皮肤属实亮眼,瘦弱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宽大,小小一只。
但是乳白色的身上却有着星星点点磕磕碰碰所致的淤青,一直蔓延到背后,当顾云燕将他翻过来时,上面密布的青紫色淤青让它瞠目结舌,强大惯了的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满身的伤竟是她一手造成。
顾云燕的笑容逐渐收敛,转而成为一脸凝重,当初若是真的下了重手,现在这一条脆弱的生命可能早就分崩离析了。
“凡人,真的有区别啊。”顾云燕拉上被子给他盖上,地上的衣服视若无物,作为补偿自然不能亏待了他。
“来人,叫太医。”顾云燕刹那间转变了态度,又变回了那威慑天下的燕国君主。
“陛下,宁可是天下第一,叫太医何用?”无所不在的婢女又冒出头来。
“抗旨?”顾云燕不敢再自己下手了,她怕自己杀人无数的力量会弄巧成拙,好心办了坏事,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事。
奴婢不敢。”婢女一下就没了,这一整个皇宫的人都好似来无影去无踪,前脚刚走一个现在又来一个。
“陛下,那人微臣核实过了,并不是小山居阁主,是属下的人办事不力,但那普通群众为何不放他离开?陛下可还有顾虑?微臣招的乱子请尽数交与微臣处理,将功补过。”黑白发交杂的老者跪地拱手说。
“执法官就不必请罪了,你的人朕已经惩罚过了,请起吧,至于那草民我只有定夺,不劳烦你费心了。”顾云燕挥挥手将他往外赶。
那日,太医进了寝宫又出来,一条消息不胫而走,“圣上不是性无能!圣上喜欢男的!”(小小声的撕破喉咙大叫)。
“把你们的野男人统统给我供出来!”某国君王一巴掌扇在皇后的脸上,向跪在地上的后宫大吼,这就是酒宴上送给燕王最好的礼物,势必要讨到燕王欢心,有燕国相助势必能飞黄腾达。
太医来了太医又走了,顾云燕出去了顾云燕又回来了,地上的内衬和亚麻布衣也消失不见,顾云燕将那崭新的白袍和一系列的衣物丢在了空荡的床上,上面还残留着余温。
郁左清竟如做贼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顾云燕查遍寝宫都没有找到人,一时间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她搞不懂为什么明明自己是酿成这一系列的错误的始作俑者却要因为受害者的逃离而生气。
普通人不是都应该被吓到了,想着跑吗。
顾云燕低头看看自己的纤细修长的手指,就是这双手,将敌人穿肠破肚,摧残着生命,自己的确没有资格将受害者留下,赎罪也像是变得遥不可及了。
不仅是现在,过去也是,曾经她还没有登上皇位,还没有长得亭亭玉立,还没有如此强大,却早已沾染鲜血。
初春的那个早上,一个小男孩闯进了他的生命,拯救了这一个在死亡边缘的她,她却在第一时间将对方拉进了深渊。
眼界模糊间一道人影,亡命之徒与良人竟分不清,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拳头打中脑袋,倒得很干脆,濒死也很快,等她揉净双眼,看清重新变得良善的世界,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小木屋里七七八八的东西摆的整整齐齐,床头还放着各式各样的伤药。
承受不起这一切的她夺门而出,不敢面对着那一切,那良善的木屋里躺倒的是杀戮,与作恶何一,无止境的奔跑,泪水串成丝线飘荡,似乎想在人生的清单上模糊崭新的一道杀戮。
奔跑像是可以掩盖悲伤不安与惶恐,一直跑,直到来到了人烟,回头望不见从前,崇山被抛之脑后,一条纯白的鲜活生命将被小木屋埋于深山之中。
始作俑者的慌张逃离与受害者的不辞而被,不知道是那一个节点竟然被串在了一起,找不回的童年,还不尽的生命,她想赎罪,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接触平凡,才能实现自己的自我救赎,不必受到年复一年的拷问。
“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