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生双瞳，视线所及，霁色凝空，仅仅只是一个视线，文就使马克特动弹不得。
额头上的皮肉蠕动着闭合，一颗沾着红白色脑浆黄澄澄的子弹被缓缓挤出，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雪地上。
不只如此，连文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剩下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见鬼了！这怎么可能！”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脊椎被炸断连大脑被子弹搅和的一塌糊涂，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能在这样的前提下仍旧保持着战力？
恍然间，马克特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穷尽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你，你你…”
惊骇的表情霎时蔓延上了马克特的脸颊，蛇类一样针形的瞳孔瞬间放大倒映出文诡谲的身姿。
文双脚一抬一踏，稳稳当当的钉在地上，更是在脊柱还没长出来的情况下就这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他将怀里搂着的尸体轻轻的放下，“嘎巴”一声把脑袋转了回来，对着无法行动的马克特伸出手掌。
而那双生着双瞳的眸子则不停的在马克特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了他的两腮上。
目光中贪婪的味道丝毫不加掩饰，就像在审视着一道美食，这使马克特愈发胆寒。
马克特勉力张开嘴，喉咙里先是发出嗬嗬的嘶吼，接着转变为一声刺耳的尖啸。
“嗡——”
文忽然眼前一花，无数杂乱的光影在眼前闪过又瞬间消失，他眉头微皱，丝毫不受影响的扣下手掌。
小小的手扣在马克特的脸上，仅仅一瞬间，马克特的身体竟开始迅速的干瘪！
接着，一团红色的东西挣破了马克特的后背。
那是一团由筋膜与血肉胡乱拼接成的东西，如同一条没皮的长蛇，其中一端的顶部还带着一只独眼。
它挣脱的瞬间就向着后方蹿去，一眨眼间就失去了它的身影，而文的手上，只剩下一副套着衣服的干瘪人皮。
“噫，血肉魔法？那个老怪物还有信徒存在吗？”文盯着手上的人皮，若有所思。
那团人皮开始不断的蠕动，很快就被文的手掌所吸收，只剩下一套厚重的棉服无所依靠，被文随意的丢在地上。
此刻，脸上那道伤痕已然无影无踪。
不去理会那团逃脱的血肉，文转身抱起澪的尸体，缓缓的走向小屋。
一脚踢开即将四分五裂的木门，文来到澪的房间，将尸体轻轻的放在床上，而后挥手在空中一抓，居然凭空拿出来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
他将匕首放入澪的掌心，为她盖上被子，轻轻的在她苍白的唇瓣上一吻，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位昏睡的美人儿。
关上门，文又出去绕着房子检查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那只断掉的左手已然奇迹般都长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两块成年男子巴掌大的血淋淋的肉块，而那把丢失的左轮，也被找了回来。
他翻找出一个不大的皮箱，叠好一些衣物整齐的放在里面，甚至还有厚厚一叠面额十金镑的现金以及三个皮质小包。
然后，文随手把左轮往桌上一丢，就开始烧水、洗浴、更衣，料理那两块来路不明的肉块，就着马克特留下的那锅汤悠闲的吃了起来。
周围安静的近乎压抑，仿佛一切如常，惨烈的悲剧从未发生。
窗户的一角，一只独眼的血肉小蛇冷不零丁的探出头，阴恻恻的凝视着文大快朵颐的背影，眼里露出了思量的神色，犹豫再三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文轻轻一笑，抬起的餐刀继续切割起烹饪至五成熟的肉排塞入口中。
下一瞬，文突然将手里的餐刀刺入自己的咽喉，并摸起桌上的左轮对着自己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撕裂颅骨穿透大脑，溅射出的些许脑浆在另一侧的木墙上留下了明艳的痕迹。
文怔了一下，旋即拔出喉咙上的餐刀，奇怪的是这个动作并没有滴下哪怕的一滴血液。
待到伤口愈合，文才笑道：
“对着自己的身体开枪，你就不犹豫一下？”
“……都快不是我的了。”
“现在普通的伤害可杀不死你。”
“普通…吗？”文摸着太阳穴，子弹的穿孔已经在蠕动着愈合。
一张脸上诡异的出现了两种表情，一戏谑，一凝重，如同被分割的画面。
自从文的意识沉入黑暗，神秘的呓语就彻底接管了文的身体，而文只能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直到方才，他才抢回一部分控制权。
经过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文才缓缓问道：
“澪怎么样了？”
“你不妨进去看看。”
文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过去拉开房门，随着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道冷风迎面而来。
他快步来到澪的身边，发现她额头的伤口已然愈合，而她的身体却被一层不切实际的白色光膜笼罩着。
感觉到了文的疑惑，呓语解释道：
“那把匕首是一件神奇物品，能力是抽取一定范围内的生命力来治疗自己，而负面效果则是持有者的身体会逐渐向半灵体转换。”
“视她的身体状况，这是最佳的解决方案，虽然那些被吸取的生命力累计起来，至少会让你短命十年。”
听完呓语的解释，文漠然的点点头，“噢”了一声，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在澪的床边，静静的看着她，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时，文的手指突然一动，一颗黑色的结晶体奇异的悬浮在他的指尖
呓语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在文的脑海中响起：
“这是死神序列阶位九【掘墓人】的超凡物质，获得神秘能力和知识的同时可以一定程度上的修复灵体，这样或许能让她站起来。”
文的眼眸微动，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到了结账的时候了。
呓语呵呵一笑，一边说着不急，一边控制着文的手在抽屉里翻出纸笔刷刷的写下了一个地址。
“这东西怎么用？”文小心翼翼的捏着不足小拇指大小的黑色结晶，生怕它不下心落在地上。
“喂她吃下去，半灵体相当于半个固定的死神序列，即使是无意识服食也不会出现排斥反应。”
“嗯。”文点点头，伸手轻轻捏住澪的下巴，就要把结晶塞进去。
“你…在干嘛？”
“喂她吃下去啊。”文一脸莫名其妙。
呓语仿佛重重叹了口气：“她现在可没有吞咽的能力。”
“啊这……”文茫然道：“那怎么喂？用水化开吗？”
“你的脑子是泥巴糊的？”呓语的语气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化不开！你含在嘴里送服会不会！”
文的脸霎时就红了一片，他看了看手里的结晶，又看了看澪那颇有些祸国殃民意味的小脸，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在呓语不停的催促下，文终于磨磨唧唧的把结晶塞入自己嘴里然后轻轻的吻了上去。
贴上柔软冰凉的唇瓣，撬开牙关，文尽力将口中的结晶渡入澪的喉间，直到确认结晶已经被咽下后，他才逃跑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接下来就只能交给时间了，而你也该上路了。”
“再等等吧…我想…多看她一会儿。”
很快外面下起了大雪，这场雪，或许会遮盖住许多痕迹，但却淹没不了不辞而别惆怅。
很快，这片在过去一向无人问津的偏远郊区，迎来了它的第三批客人。
“斯卡特，就是前面了。”
千疮百孔的小屋前，三道风尘仆仆的身影翻过被积雪封闭的山路，一位披着厚厚大衣、看起来颇为年长的灰发老先生弯腰捡起地上的拐杖，对着身后的男人说道。
“抱歉，约翰塞纳先生，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还需要让您来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斯卡特压低声音道，他摘下礼帽微微鞠躬，线条深刻的面庞带着歉意，“下次我一定会记得向总部多申请一位占卜者。”
同时，他也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左轮手枪紧紧的握在手里。
约翰塞纳摆摆手，笑道：“希望能快点结束吧，我已经开始怀念壁炉的温暖了。”
随着他摆手的动作，几枚黑色的或圆形或方形的，蚀刻着复杂纹路的小金属片从袖子里滑入他的指间。
“队长，约翰老师，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斯卡特身后，一路上都相当沉默的小男孩终于开了口。
“这…韦伯，能确定吗？”斯卡特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的许多，连握枪的手都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追捕或格杀来到这里的逃兵，并且尽可能的减少伤亡，而最新得到的消息里，这里新搬进了一户人家。
斯卡特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动身出发，然而从仅仅是翻过被积雪封闭的山路，就用去了他们整整一天的时间。
韦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很肯定的说道；“这里已经没有活人的味道了。”
韦伯的年龄并不大，约莫十五六上下，浑身的毛发甚至皮肤都是雪白，就像一个幽灵，瞳孔呈现粉红色，薄薄的嘴唇抿的像一条直线。
他赫然是一位白化病患者，同时也是目前教会最年轻的超凡者。
韦伯背着一个蓝色的挎包，他从里面摸出两截装着墨绿色液体的，小拇指长短的玻璃瓶递给两人。
“格拉苏精油，能缓解血腥味对你们的刺激，还能……舒缓神经。”
他悄悄瞥了斯卡特一眼，约翰塞纳也接过话，说道：
“别自责斯卡特。”
“我们能做的不过是调查线索，尽快将逃兵捉拿，不让这些蛆虫回归社会去迫害更多的人。”
斯卡特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见状，约翰塞纳重重的叹了口气，将一枚方形的黑色铁片远远的甩进了房门，同时轻声吟唱道：“安宁！” 。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屋内的铁片同时闪出一道不如何刺目的黑光。
黑光闪过，斯卡特便立马向着木屋跑去，约翰塞纳紧随其后，接着是韦伯，三人之间隐隐呈一个三角形。
而在他们视野无法触及的远方，穿着黑色薄风衣、戴着同色礼帽提着行李箱的文沉默的看着小屋中发生的一切。
生着双瞳的眼眸中倒映着别样的景色，无论是斯卡特、约翰塞纳还是韦伯，他们的身上均笼罩着一层单薄的白芒。
“不去说再见吗？我可以让他们暂时看不见你。”
“………算了，你就不怕我还不起债？。”
文摇摇头，其实，他是害怕自己舍不得离开。
从呓语那里，文得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或许会十分危险，所以他宁愿让澪被腐败蔷薇的人带走，也不愿意让她和自己一起涉险。
“她醒来或许……。”
“这不用你来担心。”
文压低帽檐，语气里带着些自嘲。
“毕竟，并非每一场相遇，都有结局。”
他对着小屋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即转身，消失在这山间的雪色凄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