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秋鸣园。
根据那古玩店掌柜所述，白徵羽只身一人来到季峰常出没的一所戏园中。
踏入门中，所见即是假山流水、秋菊红枫的怡人景象，正中的一大块空处搭着戏台，远远便能望得两名优伶翻转腾挪、舞枪对唱。
而台下最前列的那一排中则显眼地坐着一男子，衣着显贵、相貌俊俏，此刻正翘着二郎腿与旁人肆意谈笑，观赏表演的同时还不忘往台上甩两块玉饰。
这便是刹水堂的二公子——季峰，整日沉迷声色犬马却冠以陶冶情操之名，不过对白徵羽本人而言倒是个容易借此接近的机会。
至于另一位季氏子弟他暂时交由苏沐颖去查探，虽说不是多信得过这个不正经的腹黑，但碍于分身乏术也只能如此照办，毕竟许多事都是稍纵即逝。
“季峰兄，你可得想办法替兄弟报这一箭之仇啊！你瞧我这..”
季峰的右侧邻座着另一名男子，从其一身青紫锦缎的打扮来看，同样是位纨绔子弟。而其左手中拄着跟拐杖，同侧的腿脚半悬离地，僵直不便舒展。
“行了行了，齐老弟整天抱怨这抱怨那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好端端的你非要去勾搭一个寡妇干什么。”季峰敷衍地摆了摆手，斜眼附着几分戏谑扫过那条滑稽的大腿。
“老兄，这就是你不懂了吧。”男子略带反嗔意味地翻了翻眼。
此人正是齐氏赌庄庄主的二弟——齐离文，前段时日竟觊觎季云的大嫂欲在一场筵席时对之图谋不轨，结果被意外发现轰出大门，现如今还被人暗中报复打折了腿。
笑谈间台上戏曲唱腔渐沉，随着锣鼓一声惊响，两名生旦的动作与之凝滞，礼貌性地弯腰鸣谢。
而台下自是响起溢美的掌声，一派热闹中却有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呜呼！”
只见季峰一边刻意尖锐怪异地吹着口哨，一边挤眉弄眼继续方才的撒币行为调戏台上那位花旦，举止甚是轻慢侮人。
其他观众见了心里虽有些不爽但也只当见怪不怪，毕竟没人愿意在这事不关己的小事上得罪这位大公子。
戏子出身卑贱，再等精彩终只能博人一笑，无论位次多高，绝大多数人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的。而待帷幕行将拉上时，那花旦才屈身拾起这得之不易的施舍。
白徵羽望着此幕若有所思，悄然从人群旁穿过藏到幕后。
待下一出的戏子画好脸谱披上戏服离开后，白徵羽缓缓探出身翻起桌上的册子。
“嗯..”有一出花旦独角戏，白徵羽默默点了点头。
他在戏曲这方面不说造诣多高，好歹也跟着某人学唱过一段时日，在这小地方献上两手倒也不成问题。
约莫一刻钟，外面跌宕起伏之声沉下，各类人员进进出出。待下一曲的花旦坐下画谱，白徵羽对着其后颈便是一记轻快无声的手刀，而自己则是稍瞥了眼旁侧的戏服步向幕前。
“话说季兄，你们家老太爷是不是要提前继位人来着？”
“是有这么回事。”季峰转了转眼珠，淡淡接道。
对家青风门的老掌门因故归西，自家这边的老头子也好不了多少，吊着几口气时日无多。
提前立掌门也是必然之举，以免得突然暴毙引发内乱。不过在他看来，这立与不立都没什么区别，反正最后的胜者定然是他季峰。
“放心好了，他大哥在时尚且也就那样，区区一个侧房还能翻身不可。”似是看穿了对方的忧虑，季云又接了句，说罢即从怀中掏出一黑漆漆的长管状物。
“诶，这是？”
“大惊小怪，这是最新从西洋那传过来的鸟铳，杀伤力十足，天上的大鹰都能打下来。时代变了，功夫？有这玩意儿好使吗？”季峰不急不迫地解释着将此物递给齐离文。
“不动脑子莽夫一辈子都是莽夫，能做成什么大事。”季峰往额头一侧戳了戳，对他那位堂兄的评价可谓毫不吝啬。
“看来是小弟多虑了。”端详了一通手中这外来物的精妙构造，齐离文连忙露出虚伪的讪笑。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知心好友，他可特盼着对方早日登上堂主之位。
“咚！”
说话间，一声沉沉的锣声敲响，戏台的幕布缓缓拉开，映现眼帘的角色装扮却略有些出人意料。
白徵羽身披斑斓戏服，面部却未挂有妆容脸谱，而是以一具假面代之，头顶亦未戴帽，乍看上去风格搭配迥然怪异。
“这是谁？”
戏班班主见了也是一脸茫然，他可不记得有这种不伦不类的戏装。然而想把人赶下台却为时已晚，白徵羽已然持着一支红缨枪像模像样地转起了步子。
定睛一瞧，只见其动作干脆利落，脚步停顿收放与节拍交融自然，配着其婉转优柔的戏腔倒也算是有板有眼。
而这园里的戏班一批又一批，观众自然也不会过多在意其中的戏子身份。短暂诧异过后，台下又纷纷安坐静赏起这段曲目。
“有点意思。”那长枪凄厉挥舞引得风声飒飒，冷傲的眼神无意间扫过与己交汇，季峰不由歪咧着嘴角来了兴致。
戏至高|潮，白徵羽左手一凝，下一刻兀然上扬。披着的戏袍掀飞于空，随风颠簸飘荡了一阵，堪堪落在季峰脚下。
“嗬！”白皙细嫩的腰肢毕露无余，一侧的齐离文眼睛霎时瞪直了眼。
“喂，老弟口水收收，铳也收收别打着人家了。”季峰不经意瞟了眼，伸手便要收回那正对着白徵羽的鸟铳。
“哦哦..”齐离文木讷地应了两声，手指却是不自主地往下一勾。
“砰！”一道火光溅起，铁珠穿膛而过直朝白徵羽气势汹汹地逼去。
“叮！”然而不见台上之人丝毫慌乱，只听一声清脆鸣响。
“杀他个干干净净~”白徵羽陡然回转，横挑长枪打开铁珠，寒芒闪烁的枪头连着凌厉的眼神正指季峰。
“咚！”又一声锣响，至此，曲终。
“好！”台下即刻涌起潮水般的掌声。
“慢着。”戏班班主正欲追往后台却被季峰一把拦住。
“您这是..？”
眼看对方从怀中掏出一金光闪闪的方块，再顺着其所指方向，戏班班主立马明白了其意图。
虽说他压根不记得戏班里有这号人来着，但只要跟那位姑娘谈好价再稍那么哄骗一番。
这岂不是白赚的钱？有贪不贪猪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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