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白徵羽一行人来到乌水镇东南隅,远远便见得一环形物耸立一角,三层巨石堆砌足有十余丈之高且四壁分别镂有千千万万的大小门拱,一眼望去甚是恢宏气阔。
步入其中,第一眼见着的便是拥挤嘈杂的人海,一层层曲长的台阶上几乎座无虚席。
其中少部分是权赫显贵,端端坐在最上层的正中间谈笑风生,但更多的则是粗穷汉。介于入场无需缴纳宝贵的铜钱,这充满原始欲望的激斗场自然成了这群平日无所事事的群体最佳的去处,此刻大多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场,时而唏嘘,时而拍手呐喊,沉醉在这血汗交织的原始野蛮欲望中。
从其痴迷的眼神动作来看,修筑斗兽场诚然不失为愚民的一种好手段。
再然后便是最底层,除却中央瞩目的舞台之外,各角落均设有槛门。幽深的通道之后,熊罴豪猪,虎豹貁玃各类猛兽便是藏身于此处。
而那些与之死搏的角斗士说白了就是群死囚,同样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因其终是将死之人便被送至此处发挥生命最后一点余热博众一笑,在这秩序混乱的镇上自然也无谴责与质疑是否人道一说。
值得一提的是,此处的死囚们待遇可比别地好得多。多数情况下死囚们往往还没被推出午门瞑目断头台下,就因严刑拷打或饥寒虫咬死在了狱中,但在这里却完全不用担心这类问题。
荤腥浊酒,棉席被褥一应有之。
不过若是有人认为这是权贵们未泯的一丝人性可就大错特错了,此地人|兽血拼固然吸引眼球,但同时也不乏死囚之间为活命而产生的残忍死斗。
让这帮角斗士吃得饱睡得好,最终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让双方以最佳状态拳脚相向以添观赏效果。
而通常的安排选人都在伯仲之间,结果往往是其中一者七窍流血而亡,另一人拖着奄奄一息的半具残躯回到牢房,相隔个把时辰再来场人|兽大战,沦为那些狮狼虎豹的盘中餐。
据说连胜十场便可恢复自由之身,至今都未曾有人达成。
就这般,牢中死囚们整日做的最多的即是暗地里祈祷指望着别抽到自己,能多苟活一天是一天。
“啧..”依稀嗅着底下飘来的血汗腥臭,白徵羽微微蹙眉不由感觉有些犯难,所行之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完全是另一番体验。
且不论那群劫匪是否还活着,光这监牢的口子就有八个之多,挨个找就能耗上半天。
“喂,听说这俩人前几天一道劫了戚庄主的货,这下可算是有好戏看了。”
“还什么卓烨、陈二虎,名字倒取得挺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当白徵羽以为大海捞针无望之际,边上两人的交谈却令人眼前一亮。
顺其视线望去,相对的两道槛门缓慢升起,左端沉步迈出一位高大壮硕的男子,面相看上去甚是硬朗。而另一侧的对手相较之下显得弱不禁风,贼眉鼠眼半躬着腰,远远观去就好似一只渺小的老鼠。
“呵,看你们下辈子还有胆抢本庄主的东西不。”
白徵羽眼帘的左上角,一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出场的二人嘴角戏谑地咧起。而此人正是被劫的戚万生,此刻他正单手持着酒樽左右反复摇晃,呡了一大口后仍不悦地啐道。
“诶,除了那么几件以外东西不都送到了么,几只老鼠而已戚庄主别大动肝火,莫生气莫生气~”其一旁坐着的精明男子劝道,笑呵呵地替其满上酒。
“也是,陈掌柜的说得在理啊。”话落,二人会心一笑碰上酒杯,视线转至下方的这出好戏之上。
且说场中央身为同伙的两人碰面略显几分尴尬,彼此默然打量着也顾不得打招呼。毕竟这是角斗又不是比武可没有点到为止的说法,不分出个你死我活就都要被拉去喂老虎。
而两人在劫案中的分工十分明确,前者尽是干些脏活苦活,而后者则负责转脑子,在这场纯粹以力量取胜的斗争中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可言。
二者脸上的表情也截然不同,陈二虎高挺着额头低眉轻蔑地扫视了眼,卓烨则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咣当—”
随着枷锁脚镣卸下,两人身后的槛门亦重新降下,退路封死。
一如人们的预期,这场角斗呈出单方面虐杀之势。
那七尺壮汉抡了两圈手臂稍活动了下筋骨,脚底猛地前踏冲上去就是一记挥拳。瘦小的卓烨虽是早早双手护胸相抵,奈何实力悬殊仍是被这劲势击飞,在地上一连狼狈地翻了好几圈。
不等卓烨爬起身,那魁梧的身影便已追至面前,如山一般覆盖住他的眼帘。
“噗!”坐席上远看得那大个压在小个身上,攥拳对准胸口恶狠挥下旋即就是一大口喷涌而出的鲜血。
“切,这一边倒的有啥看头。”
“就是嘛,快点结束下一场赶紧的啦。”围观群众看不出其中杀人诛心的意味纷纷甩着手叫嚷道。
“呵,真活该啊。平日里使唤来使唤去的,到头来反而死在老子手上,要不是你个蠢蛋非要劫那一辆马车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那砂锅般大的拳头一记记锤在肉脸上,愈发迅猛叙着心底的怒火与憎恨,略解火气对方就已是血肉模糊、涕泗横流,一副将死之人的惨状。
“唔额...”只见卓烨恍惚地张开嘴,颤颤巍巍地向上伸着手臂。
“呵,你还真能忍啊,这么多下都不喊一声。行吧,有啥遗言让老子听听。”陈二虎不屑嗤笑道,故意俯下身将耳朵贴上。
然而下一刻,这得意洋洋的笑容瞬间凝固。
万千观众惊诧的注视之下,那神色迷离的垂死之人眼中猝然焕出一道冷光,竟是从舌头底下取出一块无比尖锐的石锥朝对方毫无防备的脖子扎去。
陈二虎倏觉一道锥心刺痛从颈侧袭来,愕然转过头那凶器已然深深地刺了进去。
“呃!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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