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时辰后。
“嚯,又是那个臭小子。”
“哼,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这次要是还能不死我就当场把我这酒葫芦给吃咯!”
一道枯槁瘦弱的身影从槛门中被强行推出,相比于不久前手足相残的怯懦,卓烨此时的反应更甚十倍,两股战战,颤抖不已。
“不,不要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随着脚下咣当的一声闷响,手铐脚镣均被解开,身后的栅栏无情落下。卓烨望着转身就走的狱卒,不由攥栏死命摇晃嘶吼像无数人曾经那般苦苦哀求,而耳畔回应的只有四面八方的奚落与嘘声。
这卓烨本以为赢下一场角斗至少能休息个两三天,可被得罪的那位权贵哪容得他如此天真的妄想,不过十场的间隔后便又将他推上了场。压箱底的招数暴露,再无歪门邪道可用的他可谓在劫难逃。
“唔哦哦..”此时的卓烨已然鼻青脸紫肿得像个猪头,加上这一声忘我的呐喊,其本就腐|败溃烂的口中顿时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一般火|辣,蹲下身捂着嘴哀嚎个不停。
而他愈是如此,台上的观众兴致就愈发高涨。这群人对于他不耻的行径可谓恨得牙痒痒,就差去菜市场人手买一篮鸡蛋白菜来砸他脸上,正中的斗兽场主人亦悠然晃着酒杯投下玩味的眼神。
“呜—呜—”
对角的通道中隐约传出两声低沉的兽吼,黑暗之中一双幽绿色的圆瞳虎视眈眈的盯凝令人不寒而栗,吓得卓烨直接摔在了地上。
随着槛车缓缓从中推出,那猛兽的外表亦逐渐明朗——一只黄黑相间、体型硕大的金钱豹。
从笼中脱出,只见其两颗修长的獠牙外露,腥臭的口水顺至漫下。显然是被故意饿了一段时日,腹中正值饥饿,对眼前这份大餐颇感兴趣。
“砰!”另一侧槛门降下,场内爆发阵阵雀跃的呼声,卓烨这下算是彻底无路可逃了。
而吓到腿软的卓烨自然也没令人失望,匆匆忙忙爬起身第一时间未选择站直身板与其对峙,半弯着腰拔腿就跑。
“呵,看来是吓破胆,脑子都不转了。”高高注视着此幕的戚万生如是评价道。
面对此类猛兽,最忌惮的便是弯腰及背对。前者乃示弱惧怕的信号,而后者往往是对方捕猎偷袭的绝佳时机。
果不其然,两者全占的卓烨无疑激起了豹子的血性,四脚腾飞旋即猛扑而上。
而卓烨见状虽是连忙一个急转令其落了空,但自己也没出跑。论速度,他平日一个汗都不怎么出的人怎比这禽牲,一步抵十步纵使跑断腿亦是枉然。
卓烨想破了头,情急之中直接扒起环绕的围墙往上爬,其结果可想而知。那金钱豹轻然跃起,一掌横挥直将其扫倒在地。
“呃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一阵嘶哑的哀嚎响彻云霄。那大张的血口朝脖颈咬来,卓烨本能地横臂阻挡却反被活生生地撕下一大块皮肉,裂口处黄红相间流动着的污秽看得人直犯呕。
“好!”作壁上观的吃瓜群众纷纷替豹哥鼓掌助威道。
其实这就是绝大多数囚犯对上猛兽的真实写照,只不过正常多少能反抗两下,而这厮则是遁逃不得被单方面虐杀,看得人直呼过瘾。
经此一遭,卓烨再无余力抵抗终是觳觫而绝望地闭上了眼。锋利的獠牙划破皮肤,眼看就要刺进血管中。
正当众人拍手称快,认为接下来即是风卷残云的进食之际。
“夜莺,动手。”白徵羽平声唤道。
前一刻不知去向的夜莺转瞬出现在身侧,只见其袖口飘然挥动,右臂往后拉起近乎一条直线,甩肘、抖腕、弹指凝于一瞬,随即听得轻灵清锐的细响。
正处兴头上的观众倏觉寒光骤闪,眼前的空气仿佛被一道凛冽的银丝斩裂,回过神时便只闻得一声无力的哀鸣,而其来源却并非那半只脚已然踏入黄泉的卓烨。
“嗷呜..”那豹子狠厉的眼神却蓦然一滞,后颈上贯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血洞,顷刻间宛若泄气的皮球般瘫了下去。
“啥?什么情况?!”亲眼目睹这暴毙一幕,板凳席上霎时一阵死寂,观众个个似长颈鹿般抻直了脖子,不停揉擦着眼确认虚实,连正中间的戚万生也不由惊得站起身来。
“诶..?”
耳畔的低吼平息,卓烨觉察到身上重量哆嗦着睁开眼。
见着死在怀中的豹子先是一脸茫然,而后便是近乎癫狂的傻笑,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裤管早已湿透。
“我..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
监牢。
且说凭着老天开恩这卓烨虽是活了下来,但这日子却依旧不好过,动弹不得地躺在床榻上喘着气。
这侥幸得来的胜利并无奖励可言,反给他留了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无人会对此搭理不说,碍于口舌刺痛还只能小幅地哼两声。
“嗒..嗒..”卓烨正在内心叫苦不堪,忽闻门外一阵轻盈的步履声。
眼睛侧瞄,幽暗的灯火映照下,来者的打扮却并不像是狱卒。那纤细的身影走到门前,袖子一挥覆过铁锁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咣当—”沉重的铁索赫然落地。
“你是?”
“想活命么,像刚才那样。”
“哗—”话落,一根银针贴着那凄惨的面孔擦过,刻入墙缝中好一阵摆晃才勉强停下。
“大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卓烨愣了刹那,回想刚才一事激动得直从床上跌了下来,也顾不得身体刺痛爬到夜莺脚边。
“你们劫那辆马车的全过程。”
“诶?”
片刻...
“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啊,打死我也想不到那辆看起来又旧又破的马车会和戚庄有往来啊!而且戚庄的车一般都是八匹马牵,也从来不会走小路啊!”卓烨道尽前因后果,见对方无动于衷连忙抱住了腿。
“知道了。”夜莺淡淡回道,从墙缝中拔出那根银针挑在手指间花样翻舞。
“那..呃!”愕然的目光中,卓烨颈前撕裂的伤口处遽然多了道细孔。
“噗—”夜莺冷看着颓倒在脚下的尸体,俯下身默默收起作案工具。
伤重,失血过多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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