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月千绘对荒诞设定的忍耐度达到了极限。她茫然地听着这些解说，却完全无法理解里面的内容。
外星人、魔法少女、魔女、末日降临、拯救世界……
她还没有消化最初的信息，就被更加疯狂的言论砸昏了头脑。
——外星人在地球上制造魔法少女；魔法少女会变成魔女；世界将在一个月后毁灭；毁灭的原因是未来诞生的一名魔法少女所变成的魔女。
无论哪一条，都是那么的荒诞离奇、不可思议，如果说这是一个编出来的故事，恐怕连科幻小说家都不敢轻易采用这么夸张的设定。
可是方才自己的经历和摆在面前的事实，证明了这一切很可能并非谎言。
强烈的窒息感伴随晕眩袭来，无可言喻的恐怖涌上心头，千绘有些眼前发黑。
周围弥漫着笼罩垂危病人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剩下纪里香毫无顾忌地吃蛋糕的声音。
良久，千绘唤起残存的理智，终于把握住了要点。她定了定神，勉强打起精神，用颤抖的声音询问织莉子：
“…我被纪里香从魔女手中救出来…是你预言到了什么，才派她去的吗?”
“是的，尽管我不想让你为可能做出的选择内疚，但这的确是事实。”织莉子十分坦然地回答。
“那么，你所说的拯救世界的关键……”
“我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这是一个很模糊的预言，但我能感受到你存在那种可能性。”
“……你的预言从来没有错误吗?”
“只要不主动去做些什么，那么预言的结果就不会产生变化。”
“所有人都会死去……”
“也许是陷入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有沉重的雾气铺天盖地涌来。
千绘的瞳孔中充满了恐惧，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印象：火焰、灾难、死亡、毁灭……然后是一片虚无的白光。
世界末日，明明是那么荒诞不经的事情，可千绘的确感受到了那份真实。
“我不会强迫你去承担这份使命，毕竟我明白魔法少女的未来是多么黑暗。”
织莉子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千绘，十分诚恳地说道：
“你可以拒绝我的请求，然后离开这里，静待一个月后结局的降临。也许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同样能拯救世界，那么就无事发生，你可以继续去过普通少女的生活——能够守护这一切，正是我的愿望。”
“如果你选择成为魔法少女，请加入我们的队伍，为阻止世界毁灭贡献力量。这个过程中充满无法预料的危机，也许会需要做出很大的牺牲，谁都可能在中途死去。”
“即使计划成功，你也回不到平静的生活，等待你的将是魔法少女不可逃脱的宿命。”
看着千绘茫然无措的样子，织莉子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我不会强迫你的意愿，请慎重地思考吧。天亮时，丘比将会回来，在那之前请想好答案。”
“泉月千绘，不要让未来的你为此刻所做出的选择后悔。”
...
夜色更深了，窗外弥漫起淡淡的雾气。
织莉子离开了，把这里的空间留给千绘，让她独自思考。
千绘失魂落魄地坐在座位上，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翻飞，整个人心乱如麻。
“这些……究竟是什么啊……我、我到底……”
千绘无助地喃喃道，她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什么外星人、魔法少女、魔女，都不过是梦中的幻影，世界末日更是只适合在明年开的玩笑。
等到天亮梦醒时，这一切就都会变成可以和同学说笑的谈资，她仍然可以去过平静的校园生活。
——可是，现实不以人的看法而改变，这终究不是什么梦境。
朦胧的月光透过雾气，在千绘身后拖出一道惨白的影子，整个房间阴森得好似一座坟墓。
隐约间，千绘似乎听到了什么人在啜泣，在这样的环境里仿佛鬼魅。呆愣了片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那原来是自己的哭声。
千绘抿嘴低下头，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是肩膀又控制不住的耸动起来。她轻轻用手背擦拭起脸上的泪水，越是擦拭，眼泪却越是流个不停。
“喂，怎么样，还在犹豫吗?”忽然间，一个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纪里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抱着肩膀站到了千绘不远处。
“爱哭鬼，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再这么哭下去，天很快就要亮了。”
离开织莉子后，她又恢复了初次见面的模样，神态轻狂而傲慢，倾斜身体依靠在墙壁上，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哼，世界就是这样残酷，绝不会因为谁的哭泣而改变。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不如说出来给我听听，没准我可以帮你做些分析呢。”
千绘没有答话，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像。半晌，她才低着头问道：“纪里香……你……是许下了什么愿望成为魔法少女的……”
“问我?”纪里香先是一愣，然后毫不犹豫地笑着回答，“我是为了变成配得上织莉子的人才许愿的。”
“诶?”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千绘的预料，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纪里香的眼睛。
“没什么好奇怪的——织莉子她啊，那么美丽、那么圣洁、那么优秀，这个世界上能与她相称的人根本不存在吧？”
纪里香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而我正是想成为这样的人——这种事也只有奇迹与魔法才能做到了。”
说到这，纪里香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眼中似乎有星光闪烁，不久前的那个她又回来了：
“这个世界上，我最宝贵的只有一人。对我来说，能够陪伴在织莉子的身边，就是蔷薇色的人生、抵达黄金的理想乡了。”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纪里香态度无比认真，千绘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些话，只是觉得纪里香实在有些疯疯癫癫的，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她提问。
“纪里香，你经常和那种怪物战斗……不会感到害怕吗……”沉默片刻，千绘才再次轻声问道。
“呵，害怕?我的内心已经被对织莉子的爱填满了，怎么会给这种无聊的情绪留下余地?”
纪里香恢复了慵懒的神态，将自己摔到沙发上，对千绘不屑地说道：
“我的一切都是织莉子的，身体也是大脑也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无所畏惧。”
“实际上，是否拯救世界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完成她的心愿。”纪里香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十分坦然，“在我心中，织莉子远比这个世界要重要的多。”
“如果她想毁灭这个世界，我也很乐意陪她一起创造地狱。”
“爱……”
千绘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鞋尖，不知在想什么。
“没错，就是爱哦……你绝对无法明白织莉子是多么美妙吧，她简直就是把我从深渊里拯救出来的天使——不，就算是天使也完全无法和她媲美。”
“现在，用尽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形容的织莉子，已经成为了我的伴侣……”纪里香站起身走到窗边，抬头仰望夜空。
“那种心情，即使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我会为她做到所有，即使付出我拥有的一切。”
雾气所笼罩的苍穹宛如倒悬的大海，在海风的吹拂下卷起波浪，凝望着这一幕，纪里香的笑容渐渐褪去。
“哼……如果你不成为魔法少女，就算织莉子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很失落的吧。”纪里香转过头，眼神变得有些凶恶，“因此，尽管我不想增加同伴，但还是希望你能签订契约。”
“是这样啊……”千绘低着头，轻声细语。
“不过啊，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并不用如此纠结吧?”纪里香大步走来，并肩坐在千绘身旁，凑近她耳边说。
“说到底，如果不是织莉子的预言让我去救你的话，那你早就死在魔女手上了吧?如果一个月后我们拯救世界失败，那么你的生命还是会结束啊。”
“这样侥幸得来且岌岌可危的生命，用来实现一个愿望，可以获得保护自己的力量，还能完成拯救世界的伟业，怎么算也不亏吧?”
纪里香睁大眼睛看着千绘，其中满是无辜的恶意：“要不然，我找个魔女结界再把你扔回去，就当我没有去救你，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何？”
“我……我不知道……”千绘无助地痛哭起来，她已经濒临崩溃了，“这种重要的事情……我从来没有独自做出选择的机会……”
“那么就试试看好了，向白丸那家伙许愿吧。”
纪里香起身站直，露出孩童般的微笑：“你真的没有渴望的东西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还有一点时间，快仔细想想吧。实现奇迹的机会，错过可就不会再来了。”
“……”千绘没有回答。她像是个精致的人偶一样，呆呆的坐着。
说完这些话后，纪里香也不再管她，直接就离开了这里，她又变回了独自一人。
夜色笼罩一切，房间里的摆设仿佛滋生出古怪的生命，化作一群妖异的魔鬼，围绕千绘翩跹起舞。
她就这么坐在这些幻影间，直到初生的太阳洒下炫目的阳光，无情地刺痛她的眼睛。
天亮了。
“那么……”爽朗愉快的声音在千绘脑海中响起，她缓缓抬起头，揉了揉充满血丝的双眼，便看到那不可思议的白色生物正在窗台漫不经心的踱步。
它摇摇尾巴，然后坐在窗台上，微微歪头，摆出一副可爱的样子，用鲜红的眼睛看向千绘。
“泉月千绘，你准备如何选择呢?”
初生朝阳给它纯白的身体镀上一层红色，像是沾染了黎明的鲜血。
“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