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破解了时停魔法，我也打不过她。
战斗一开始，泉月千绘就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千绘已经很高估了焰的战斗力，可是当她真正面对那强大的攻击时，千绘却发现自己对战斗的理解是多么的可笑。
那种感觉仿佛不是在与一个人战斗，而是在与一台精密运转的机械战斗，一支训练有素、默契无间的部队战斗。
但，这仅仅是开始。
冰冷的枪械在晓美焰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全部活了过来，像是一条条毒蛇发出嘶鸣，对千绘吐出致命的毒液。
手枪、自动机枪、突击步枪、火箭炮、手榴弹、迫击炮……
晓美焰漫步在黑暗的地窟里，肆意泼洒着死神的邀请函，漆黑的长发如旗帜般飞舞，仿佛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
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千绘觉得自己就像暴风雨中天空飞舞的塑料袋，只能狼狈不堪地逃窜，毫无反抗之力。
握住枪柄的手心已经开始渗出汗水，每一次闪躲都在压榨着最后的体力，仿佛身处滚烫的沙漠中，就要被酷热的骄阳烤干。
对于几周前还是普通少女的千绘来说，相比奇形怪状的魔女攻击，现代武器所带来的生命威胁更加直观且强烈。
在这硝烟弥漫、军火咆哮的战场上，千绘嗅到了浓重的死亡味道，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然踏入了坟墓。
紧张，害怕，恐惧。
这些情绪从未离开千绘的脑海，每时每刻都在压迫她的精神，在晓美焰强大到极点的战斗力前，她的心灵已经濒临崩溃。
但是她仍然要战斗。
千绘翻身躲过一枚袭来的火箭弹，眼中爆发出精芒。
这场战斗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世界。
她不能失败，即使在成功后死去，她也心甘情愿。她要拯救这个世界。
泉月千绘几乎要把牙齿咬碎，在心中对自己狂吼。
魔力在躯壳中肆意奔涌，强化着每一寸肌肉，皮肤的毛细血管因为过于用力而破碎迸出鲜血，整个人都几乎成为一个血人。
枪口的延长线交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似乎要将千绘捉住带去地狱，当做献给恶魔的祭品。
在这危险的境遇中，千绘的瞳孔突然涣散，脸上所有表情尽数消失，空间的触角从灵魂宝石中蔓延出去，探测每一颗子弹的位置和轨迹。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瞬移到外界躲开攻击，而是迎着晓美焰的子弹攻了上去！
这一刻千绘放弃了思考，身体随着心灵的预警动了起来，在枪林弹雨中不断穿梭，寻找着那微乎其微的破绽。
呼啸的黑色风暴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楚，但千绘却能够感受到子弹的质量在空间中造成的微微凹陷。
手中的钥匙枪已经不知道更换了多少支，灵魂宝石的亮度也没空去在乎，小钥匙布满了附近的区域，千绘像是缥缈的幽灵在其上不断闪烁。
在焰带来的强大压迫下，千绘不但没有被击垮，反而发挥出了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不再逃避，只有攻击！
蓄力完成的十几只钥匙枪全功率发射，在空气中划出绚丽的烧灼尾迹，精准地击打在前方射来的子弹上。
较为柔软的小钥匙，此刻在电磁力的加速下，仿佛化身为神话中奥丁掷出的永恒之枪，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蛮横地刺入挡在面前的钢铁风暴。
子弹在空中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被击飞的子弹甚至能在周围的墙壁上多次弹跳，轨迹更加捉摸不定。
即使是这样，冲进弹幕中的泉月千绘，还是受到了不少伤害，全身沾满了自己的血迹，手腕和脚踝都严重的扭伤，更是被一发子弹穿腹而过，身上破开了一个大洞。
突破封锁，千绘终于冲到了焰的身前，枪身上蓝色电弧发出耀眼的光芒，下一刻就要射出足以将人的身体撕成碎片的子弹。
然而迎接她的是焰古井无波的眼神，以及早已经埋伏好的M18A1阔剑地雷。
随着焰快速按动了M57脉冲点火机操作手柄3次，M18A1阔剑地雷被轰然引爆，700枚总重650克的钢珠铺天盖地向千绘射去。
地雷的杀伤距离达到了50米，120度角内全部被笼罩，如同一只从地狱伸出的死神之爪，猛然抓向千绘的身体。
面对这残暴的一击，千绘只能身影再次闪烁，却已然来到了远处，躲到了地雷的攻击范围之外。
可是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回到了几分钟前的情况，除了脚下的石桥已经残破不堪、摇摇欲坠，一切似乎都毫无变化。
晓美焰脸上一丝汗水都没有，似乎刚才的激战只是闲庭信步，而泉月千绘却忍不住大口喘起粗气，弥漫着的硝烟和尘土都被她吸入了肺中。
不，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千绘忽然察觉到了某些改变。
心跳快速平复，皮肤不再滚烫，眼前的一切都更加清晰，手中的武器变得如臂指使。
再次举起手中的钥匙枪时，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
恐慌、不安、畏惧……乱七八糟的杂念全部从她的心中消散，千绘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几分钟前的那个心惊胆战的泉月千绘，此刻仿佛已经死去，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个人。
就连她自己也为这种变化感到惊讶。
如果说刚才的战斗是一场试炼，那此刻的千绘无疑已然通过了这场试炼，将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牢牢握在手中。
能够坦然面对，才有可能战胜。
魔力在娇小的身躯中激荡，泉月千绘踏步开枪，身形再次向晓美焰冲去。
眼角有血泪涌出，那是因为魔力超负荷强化身体，导致的球结膜下血管破裂。
鲜血积聚成片状覆盖在眼白上，让她的神情多上了几丝疯狂。
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我要赢。
.
我轻盈地奔跑在铁灰色石桥的边缘，跟随人类们缓缓前进，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随着人群不断向前移动，后方走过的石桥已经开始逐渐坍塌，大块的碎石砸落下来，引得人类们一片骚乱。
显然，结界的外围正在崩溃，能够供人类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很快所有人都会挤死在结界的底层。
哀嚎和哭泣不绝于耳，人类们通过种种方式宣泄着情绪，甚至有人类开始疯狂攻击起别人。
人类的心智在遇到超出预料的情况时，往往会产生暂时性退化，将几万年的演化成果全部抛弃。
到那时这些人类一定会露出不堪入目的丑态吧，在死亡面前彻底失去作为智慧生命的尊严，像是牲畜一样毫无理智可言。
不过，在那之前我不妨先仔细观察，收集关于这些人类的数据，以便我们对其思维方式制作出更完美的模型。
这时，人群中的两名手牵手奔跑的少女引起了我的注意。
“沙耶加……我……我跑不动了……”
绿发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不行，仁美，这里还很危险，我们不能停下脚步！”
被称作沙耶加的蓝发少女，紧紧拉着友人的手，另一只手则握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棒球棍，时刻警惕着周围。
突然有一只使魔从地上冒出来，就要用铁鞭抽打在仁美的身上，但沙耶加即时一个大回旋抡起棒球棍，将使魔打的身体一歪，攻击也随之落空。
“快跑！！”
沙耶加几乎是在拖拽着仁美的身体前进，对于一名少女来说这样的负担显然过于沉重，她的额头上也逐渐出现了汗水。
但是她仍然在奋不顾身地保护着自己的朋友，两人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她有成为魔法少女的资质……
我躲在远处观察着她们的行动，没有贸然上前搭话，而是静静地等待时机成熟。
等到结界崩溃的最后关头，我就可以上前和她签订契约了，依靠愿望的力量正好能将这个事件解决吧。
即使无法解决，也可以多收获一份魔女化的能量，真是一举两得，依靠理智指引行动果然是最完美的方式。
结界深处传来了剧烈的魔力波动，应该是有魔法少女在那里交战，还隐隐传来一些爆炸声。
不对，不只是魔法少女，那种波动……吴纪里香已经孵化成魔女了。
美国织莉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在我垂头思索时，不远处的沙耶加突然开心地大叫起来：
“小圆！原来你在这里！”
沙耶加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兴奋，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突然充满精力，快速向前方的粉发少女冲去。
“沙耶加，仁美！”
茫然而立的粉发少女，听到呼喊也惊讶地转过头，欢欣地向这边跑来。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三名少女抱成一团，喜极而泣，诉说分别之后的经历，相互安慰着对方。
我却已经呆滞在了原地，这具身体因为过多的访问数据而将近死机。
这、这是……
这是何等伟大的资质啊！
遍布在整个地球上的我，甚至在其他星球忙碌的我，此刻都透过我的眼睛，看向我面前的粉发少女。
我的思维在我们之间以光速传递，结合一直以来搜集的线索，分析当前的情况，瞬间就想清楚了一切。
原来如此，美国织莉子，这就是你做出这些行动的原因吗？
不可饶恕……竟然要将区区人类的安危凌驾于全宇宙之上，这种行为大概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恶吧。
情况危急。
如果不能在结界毁灭之前劝说她与我签订契约，整个宇宙就等于遭受了严重的损失。
我必须立即开始行动。
我努力做出人类觉得可爱的姿态，摇晃尾巴和耳朵，撅起屁股，迈步走向被朋友簇拥在中央的粉发少女。
“你好，我的名字是丘比。”
我歪着头将意念送入少女的脑海，她果不其然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可以实现你们任何一个愿望，请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
织莉子，我要将你的计划破坏掉。
.
怎、怎么会……
巴麻美无力地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块残破的石头。
她想要发出凄厉的尖叫，可声音却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咔声。
就在她眼前，魔法少女，变成魔女了……
强烈的恐惧攥住了心脏，她已经开始无法呼吸，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整个世界都在渐渐远去。
“可恶！我们都被丘比骗了！”
佐仓杏子一拳捶在墙上，被粗糙的石壁割的满手鲜血。
而巴麻美却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只剩下灰暗的念头在脑海里回旋。
我们一直以来杀死的魔女，都是魔法少女变成的吗……
我们终有一天，也会变成那种模样，散播绝望与诅咒……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
巴麻美颤抖着伸出手，抄起面前的燧发枪，指头默默地扣上了扳机。
那么不就只能……
“麻美姐姐，真的打算现在就放弃吗？”
突然一个软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巴麻美抬起头，看到千岁由麻站在自己面前，用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呀，曾过着地狱般的日子。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我没有做错什么，却每天都受到他们的虐待。”
“我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我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为什么我还没有死掉呢?如果死掉了，不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了吗？”
“也许是因为这种想法吧，魔女来到了我的家里。可是，死掉的是爸爸、妈妈，我却活了下来。”
“然后，我就遇到了杏子，遇到了麻美姐姐、千绘姐姐，这些真心愿意帮助我的人。”
“我的生活改变了，每天都幸福的好像身在天堂。”
“有时候，我就会想，幸好当时我没有选择放弃，如果在人生的前半段就放弃了，那我岂不是像傻瓜一样……明明后面有那么多美好的内容在等着我呀。”
“所以呢，麻美姐姐，你也不想当这样的傻瓜对吧?”
“即使我们迟早会变成魔女……迟早，并不是现在。每个人未来都会死的，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在今天活得开心。”
“麻美姐姐，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现在就选择放弃还是太早了。”
闻言，巴麻美放开了手中的燧发枪，低头不语。
她的双肩微微抖动，一阵颤栗流过全身，泪水顺着睫毛滴落在地上。
终于，她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竟然被小孩子说教了……还真是个失败的前辈呢。”
巴麻美重新站了起来，用手把歪掉的头发摆弄正，又整理了一下衣裙。
她的眼角还带着泪花，脸上却再次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没错，即使是这样的命运，我也有珍贵的伙伴在身边，这里还有人等待着我去拯救……而且不管怎样，我至少要先教训一顿丘比再说。”
说到最后，巴麻美不禁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还有，美国织莉子，不得不承认你耍了很厉害的花招……”
接着她将燧发枪指向了被事态发展的突然改变，弄得面带惊愕的织莉子。
“但是现在……来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