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趋尽。
牡丹邵华，开的正盛。空气中氤氲着一股醉人的气息。
“我好久没喝过牡丹酿了。”
余漠名翘着二郎腿，叹息道。
外面下着小雨，光润如酥。河边的柳树在细雨绵绵中摇摇曳曳，荡出一抹清新的绿绸。
徐瑜站在落地窗前，凝视远方。
“牡丹尚未可摘，你还是再忍忍吧。”他说，
“这个时代，当真与众不同。”
他刚从沉沉的睡眠中苏醒，记忆还没完全接收。余漠名摇晃着手中的温茶，神色平静。
室内很安静，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徐瑜突然问道。
余漠名摇摇头，没有作答，只是手指向了地面。
地面很干净，光滑如新。
但实际上这房子已有十几年的历史了。
窗外的雨势渐大，打的牡丹都低下了腰，一身夺目的芳华在水滴中暗淡了下去。
徐瑜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
“空气不错，是个好地方。”他笑着说，“所以我要上班了，你也要跟着吗？”
江城，人民医院内。
“按时吃药，别天天熬夜。你也知道你身体目前的状况，怎么就是不听呢？”
余漠名抱着一杯清水，悠哉悠哉的在诊所里晃来晃去。一旁的徐瑜正苦口婆心的和他负责的病患深入交流，脸上布满了愁容。
“唉，医者父母心啊。”余漠名很没品的感叹了一声，将手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你没事可以去打扫厕所，没人拦着你。”徐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那可不行。”余漠名不知何时又接了杯开水，“我等下还要出去打酒喝，可不能因为扫厕所而影响了我的雅致。”
“就你还雅致...”徐瑜一脸嫌弃，“你这不正经的样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于是过头不再理他。余漠名见状无趣，只得拿出手机低头玩了起来。
没过多久。
“药的事情先别急，我们这里会想办法，你只要注意好调息就行。”徐瑜叮嘱了一番后，领着病患走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小雨，天气开始转冷了。徐瑜摩擦着手掌，嘴里不住的哈气。热气蒸腾到空气中后化成了水雾，消散在他的视野中。他一时发愣，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果然还没适应。他心想
和病患说了句再见后，徐瑜看了眼手表。
18.30，正好是下班的时间。
“走，喝酒去！”余漠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右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你这家伙。”徐瑜失笑，“是有多久没人陪你喝酒了？”
余漠名思考了一会儿。“也没多长时间吧？离开神界之后一直忙着找你们，好像还没怎么动过酒酿。”
暗淡的灯光下，看不出他的表情。雨声淅沥，带着几分寒意。
两人都没有带伞，但也没人需要。
他们就这样直直地走进雨中。
四月的雨不是很凉，甚至还有些柔和。草木的气息扑鼻而来，予人以沁人心脾之味。
江城的绿化做的非常好，隔着几步远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绿海，偶然有几朵星星坠落在海上，就如同绿丝绸上的装饰，更添了一缕生气。
路边的树木层层密密，在暮色的笼罩下奏响着雨点的节拍。两人并肩前行，在节拍中缓步交谈。
人民医院离小吃街不是很远，没过几分钟就到了。街头油炸年糕的香味隔着几里远都能闻到，余漠名带着徐瑜步入街外的广场，跟随着人流慢慢移动。
因为刚好是饭点，街上的人很多，基本都是刚下班的社畜。偶尔夹杂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也都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出来聚餐的自由人士。
各行各业的人聚集在一起，等待着一个能挤进街内的机会。
徐瑜站在街口，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感叹道，
“这才是盛世啊。”
余漠名闻言，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笑着说，“仙界最鼎盛的时候，怕也没有这十分之一的热闹。”
仙界的人很少，少到一场大战过后，便人迹罕至。
徐瑜点点头，“真想让那群二货也来试试这人间之欢。可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般聚在一起。”
余漠名摸摸腰间，收回了手，“会有的。”
徐瑜见状一笑，没有多言。
“走，小爷带你去喝酒去！”余漠名豪情万丈的一摆手，他今天很高兴。
实际上余漠名也不知道哪里的酒最为醇深，流浪万年，美酒对他而言已经是个很遥远的物品了。
寻觅半天，他们终于进入了一家名叫南坊的小餐厅。餐厅环境很好，窗明几净，没有什么油腻的地方。屋内有几支假竹，伴着一旁的盆栽更显青翠。
餐厅的老板拄着手，塌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说来也奇怪，外面的街道人声鼎沸，进入这家餐厅的人却很少，环顾四周，坐下吃饭的依依稀稀只有几人。
他们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余漠名拿起桌上的菜单，仔细看着。徐瑜对吃食没什么要求，扭头看着窗外。
餐厅很安静，食客的说话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外面人来人往，街市的热闹仿佛被隔离住了，半点喧嚣都透不进来。
余漠名突然笑了出来，“你看这个。”
徐瑜不解，凑上身去。
“落花雨？这是什么？”
徐瑜显然是不认识这种酒。
余漠名和起菜单，“魔界的一种好酒，你喝了就懂了。”他吆喝了一声，“小二！”
他用的是小二而不是服务员，徐瑜有些疑惑，但也终究没说什么。
吧台上昏昏欲睡的老板瞬间惊醒，睡眼朦胧的回了一句，“来了来了。”
他拖着慵懒的步伐，走向余漠名一桌，手中还带着一支黑水笔。
说是黑水笔，其实也不是。它的外表就像是一个生锈的铁棍，只不过顶尖多了个圆锥体。笔身因为氧化而略微泛黄，一看便知年代久远。
他走到余漠名面前，抄起菜单，“客官打哪儿来？”
“万界旅人。”
老板点点头，又指着菜单上的酒水一栏问道，“落花雨尚处佳期，客官可需打来？”
“尚可。”余漠名不急不缓的捏了几片茶叶，正往嘴里送去。
两人的交谈声不大，但也足够让餐厅里的其他人听见。怪异的交谈方式引起了他人侧目，倒也是无碍。
毕竟能进这家餐厅的，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余漠名眯着眼，嘴里不住的咀嚼着，徐瑜有点好奇，于是也学着捏了几片送入口中。
茶叶很苦，但好像又很甜。初入口是一股辛辣的气息，慢慢咀嚼后又仿佛带着百花缭乱的奇香。咀嚼成渣后，又夹着几分甘甜。如同茶水回甘，清香于微。
徐瑜觉得自己回到了万年前。
“魔界的东西，还真挺不赖的。”他倚在长椅上，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