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去。”
“你冷静一点。”林天雄把我的包和盾扔给我。
“我们都走了一路了……”
“一路?你不过是陪伴她度过几天罢了,这几天和她十几年的生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你对她的过去了解多少,又对这个地方了解多少?”
林天雄语气变了,不再像之前那般有股隔离感和陌生感。
“但是……”
“你知道吗?我拿她的包时,发现包的重量轻得不正常。我本来想问她的,但是她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说出来。你没发现你的包里多了些什么吗?”
我连忙打开背包,根本不需要翻找,首先进入视野的就是几个罐头。
“我记得……食物应该是放在亚归包里才对,但是刚才她也没给我……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吧……”林天雄靠着一颗树站着,取下酒葫芦。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这养病,我上山前打听过,这个村子许多年前就被军队肃清过了,留下的只是些无人居住的房屋。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这个村子的幸存者,但因为她感染了矿石病,即使躲避了肃清,也只是比其他人多活了几年。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是回舅舅家,那从一开始你就被她蒙在鼓里。”
我说不出话来,林天雄不愧是禁军教头,仅凭一点线索就识破了亚归的谎言。
“不行,我得去当面问问她。”
我掉头准备往回跑,林天雄一个箭步向前,手中长枪掷出,落在我前进的路上。
“已经来不及了,从她的精神状态可以看出,她这一去就没打算活着出来,现在过了这么久,她应该已经……”
“不会的……她昨天还和我走了那么远的山路。”
“但是今天她就已经站不起来,不是吗?”
“那是因为她在引开熊的时候受了伤。”
“她的伤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你背着她的时候不也发现她大腿上已经长出结晶了吗?”
“别往回走了,她不想我们跟着,也是希望你不要感染吧。”
“矿石病什么的?你以为我会怕么?”
林天雄把酒葫芦放好了,走过来拔出长枪。
“这些话,希望你不要再对着任何一个感染者说。你没有体验过那种痛苦,就不要口出狂言。”
“放我过去!”
“你喝多了吧?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是不听劝?”
我不知道怎么了,似乎理智被什么东西夺走。
“我只想着回去再见亚归一次,问她为什么瞒着我。”
“你听不懂人话么?我说了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还不明白吗?你只是个过路的旅人,在她人生最后一段时光里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你注定得继续向前,而她,选择留在这里。”
我紧攥着拳头,那股无力感再次涌来,我又一次失败了,每当我想保护一个人时,那个人就会离我而去,这就像是一个诅咒,是上天对我一次又一次的戏弄。
“你知道吗?当初也有一个感染者女孩站在我面前,她的身上的结晶就像覆在皮肤上的一层铠甲一样。那时候我们站在120米的高空,对着烟花许愿。她把我推了下去,自己化作了最后一枚烟花。”
“那时的风很冷,比现在还冷。我后悔当时没能给她一个拥抱,后悔让她的生命以这样一种形式谢幕。”
“我必须得过去,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赴死时,会孤独到想哭。”
我的肩膀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段被我掩埋的记忆冲破了封锁。亚归让我再次回想起当初的无力。
“既然你这么想回去……那就试着打败我吧。”
林天雄枪尖一挑,目光变得凌厉。
我缓缓放下背包,脱下碍事的羽绒服,重新拿好陈阕。冰冷的盾面和冰冷的风,极速冷却着我的身体。
没有人说“开始”,我们俩同时动了起来。
长枪毫不留情地刺向我的脑袋,完全不顾及有没有命中,迅速回缩并再次刺出。
林天雄出枪很快,但凭借动态视力的优势,我还能轻松躲开。
我用陈阕拍开他的长枪,企图找回主动权。林天雄上前一步,顺着我施加的推力回旋一圈,硬生生地抽在我的背上。
他的下盘很稳,这个转身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平衡,倒是我被他抽了一个踉跄。受击的地方开始发热,也驱散了我身上不少寒冷。
林天雄再次收枪,一个上挑,被我陈阕压住,随即一个侧身,和我拉开距离。
完全扳回不了局势,林天雄的攻击范围远超于我,而且他经验老练,自然知道自己的优势,不可能露出破绽给我近身。
但长柄武器也有缺点 不是吗?
林天雄用枪柄往地上一撑,借力跃起,朝我一枪劈来。
这一击很明显我能躲过,林天雄自然也是知道。他想在我完成躲闪的时候突破我的防御。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这一击用陈阕硬抗下来,接着卸力,用手抓住枪缨。
但即使短暂地控制住了他的枪,较劲我还是较不赢他。他用力抽回长枪,我身体都被带着往前栽。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就势一个翻滚,手中陈阕奋力掷出,这个距离和角度他的枪根本来不及回防。
但他长枪未动,反而身体顺着枪往前空翻,轻而易举地躲开了飞来的陈阕。
我还是低估了前禁军教头,当初的武状元,怎么会败在我这种小伎俩上呢。
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林天雄长枪直指我的鼻尖,把我压了回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饥肠辘辘地雪豹盯上了。
他眼里的凶光散去,长枪也收了起来。
“你输了,按照约定,你不能去见她。”
林天雄收了枪,把陈阕捡起来扔给我。
“有时候打一架确实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法,但总是打打杀杀不好。酒就很好得解决了这个问题。有烦心事的时候就把自己灌醉,什么烦恼都能忘却。”
林天雄把酒葫芦取下来扔给我。
“还剩一些,你喝了吧。”
我拿着葫芦,仍望着来时之路,又看了看手中手中的酒。
罢了罢了,纵使真隐假语存,不如长醉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