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最不缺的是什么?
我想,是阳光吧。
不管是哪个季节,琼州永远都有灿烂的阳光,但它在炎热的时候是那样无情,只有在寒冷的时候才显示出温暖,。
按照张叔的说法,我一直沿着一条窄窄的柏油公路前进就可以到城区了。
但是我走了一上午,还没看到移动城市的影子,放眼望去,只有不断延伸的道路和道路两旁望不到边的稻田。稻田方方正正,工工整整,像是被切成几十块的桂花糕。颗粒饱满的水稻压弯了腰,海风吹过时会晃起脑袋,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个季节,整个大炎估计也只有琼州能看到这样的水稻。
但是这东西还只能看,不能吃啊!
我的储备粮都给重峦了,早餐只吃了一点,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没有半路晕倒就不错了。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公路,虽然有过不少车辆从我身边经过,但没人会停车载一个陌生人一程。
又试过多次无果后,我都放弃搭顺风车了,只希望能快点看到移动城市的影子。
正想着,远远看见身后有一辆拖拉机,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驶来,黑烟从出气管冒出,像是一面黑色的旗帜。
我抱着再试最后一次的信念张开双臂挥动着,让对方看到我。拖拉机越来越近,最后在我跟前停下。
“小伙子,你也是信使吗?”
拖拉机上的老农摘下了草帽,用其扇着风。老农皮肤很黑,穿着穿着一身松垮的白背心,可能是阳光太过强烈了,他一直眯着眼睛。
“信使?我不是,我只是个旅行者,我想去城里,能捎我一程吗?”
老农用毛巾揩了揩脸上的汗,没犹豫地招呼我上车。
“谢谢啦。”
“没事,多一个也一样。”
我爬上后座,发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和我一样一副赶路的样子。
“你好。”
“你好……”
对方有些吃力地把鼓鼓的背包挪到一边,给我腾出位置。
“你是信使?”
根据老农的话,我多少能猜出他的身份。
“没错。”
“你的包里都是信件吗?”
我发现他的包有些不对劲,表面凹凸不平的,不像是装着信封。
“比信件更重要的东西。”
信使把包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都是一些装着黑色粉尘的玻璃瓶,还有数卷图纸和一些精密仪器。
“你是……”我看了看前面开车的老农,刻意压低声音,“你是天灾信使!?”
信使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
“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
“天灾要来了。”他接过话头,“昨晚的暴雨只是个前奏,天灾的主体明天就要登陆了,在这之前,我们得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逃。人类没有办法对付天灾,只能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
“这我知道,我是想问,你要做什么去帮助这座城去躲避天灾。”
“找这里的掌权者,给他发出预警,剩下的就看政府部门自己的决策了。”
“来得及吗?”我明知故问,却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可能……来不及了。”
“来不及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座城市会毫无防备地迎上天灾?你知道那座移动城市上面生活着多少人吗?”
我情绪有些激动,前面的老农回过头来看我。
信使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掀开了被撕破的裤脚。他的右腿缠着绷带,但是绷带已经被血完全染红,甚至发黑。
“明白了吗?”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目光从我身上挪开。
“你这是……”
“从山上滚下来了,有个朋友永远留在了那里。”
他语气平淡,看着逐渐后退的风景。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说“来不及了。”他一路都在与伤痛做伴,与时间赛跑,他比我更在乎那些人的性命,我没有资格对他发火。
我把背包放下,取出来急救包。帮他把绷带拆了。
“你不用管我。”
我轻轻地扯下他的绷带,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显现出来,上面结了厚厚的两层痂,伤口周围乌黑,毫无疑问是感染了。
“你这样走了多久?”
“不知道,大概一周了吧。”
听到他的话,我似乎感觉我走了半天也不是很累了。
我找他要了小刀,先用酒精消毒,然后揭开他的痂。
“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忍着疼痛说。
“你又为什么去报信呢?”我反问道,“而且你的伤口感染很严重了,再不处理,这条腿就只能切了。”
我撕下第一层厚厚的痂,伤口表面还有一层更为光滑的痂。
“我没有时间耽误了,这座城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去拯救。”
“但你要是截肢了,以后怎么送信?”
我戳了戳第二层痂,里面是脓水,他疼得直咬牙。
“需要咬住什么吗?”
“这点疼而已……嘶……没什么大不了的……嘶……”
我划破那层痂,把脓水放出,然后开始给伤口消毒。
“疼是好事,至少你这条腿还有知觉。”
我给他换了条绷带缠上,虽然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但至少比放任不管要好。
伤口处理虽然简单,但集中精力做起来也十分消耗体力。
我坐到他一旁,同样看向远去的风景。
“你这样子,报不了信了吧。”
“还没到这种地步,我还能走。照这个速度下去,也许还能及时规避天灾。”
“……”我沉默了,思考着有没有能让他尽早接受治疗,还能及时上报预警的方法。
“你就不能直接通知市民天灾预警吗?”
“没用的,这样只会造成恐慌。普通人的能力有限,知道后也只会想着如何自保。必须上报政府要员才能组织起有效措施。”
“预警必须要你亲自上报吗?托个人去不行吗?”
“这怎么能行,我们天灾信使都是有证明的,只有持有证明的天灾信使上报的预警才会被认可。”
“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我能坚持到现在,就一定能坚持到最后。你能帮我处理伤口,我就已经万分感激了。”
“……”
我们无言地坐在拖拉机上,引擎声盖过了风声,在这嘈杂之中,我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就下来该怎么做,我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