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旁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零也逐渐变得放不开手脚。
我拉着她离开了人群，去下一个地点。在路上，零把照片发给她的妈妈，稍微放松了一些。
“人真多，差点以为要死掉了。”
“没那么严重吧。”
“我感觉所有人都盯着我看，仿佛我什么都没穿一样。”
“别人顶多多看你两眼，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手机收到一条讯息，零低头看了一眼。
“说什么了？”看零的表情我就能猜出是她妈妈发的消息。
“我妈想要我和你的合照。怎么办？”
“那就照呗。”
“但是以后该怎么办？她记住你的脸了，你以后要是结了婚什么的，我怎么解释？”
“这都多少年之后的事啊，到时候你确实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终生大事了。”
零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毕竟一想到无法掌握、无法预知的未来，任谁都会迷茫，感慨时光飞逝。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到了教场中路。
与众不同的蓝色使这条路和其他路区别开。虽然还没到蓝花楹完全盛开的时节，但有些花朵已经提早盛开，暖风送来淡淡的清新的花香。
“这是……花香？”
可能是口罩影响了她的嗅觉，零取下左耳的耳挂绳，鼻翼翕动，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是第一次闻到花香吗？
我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阵强劲的风吹过，零的头发在空中起舞，而她挂在耳朵上的口罩，挣扎几下后随风而去，于几片淡紫色的落花中翻飞。
零感知到口罩的消失，有些惊恐地抬起头，口罩毫不留恋地远去了，而零仍呆站在原地。
“你没事吧？”
我拍了拍零的胳膊，她还保持着当时的姿态。
“你知道吗……”
零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搞得我也有些不安，聚精会神地听她讲诉。
“刚才那个场景，好像动漫里面才有的分镜啊！”
“春日里的一天，少女的口罩随风飘走，镜头从女主角的视线递交到口罩上，然后随着口罩的翻飞逐渐拉远，最后口罩落地或者消失的时候，就是相当自然的转场……”
只有聊到这些的时候，零的眼睛才会发出不一样的光芒。
“但是……你不用口罩遮住脸真的没事吗？”
听到我这句话，零慌乱地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在看她后，松了口气。
“看吧，没人会在乎你的。”
“你这说法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为了转移话题，我的目光在道路两旁快速搜索。
“那边好像有卖蓝花楹雪糕的，要吃吗？”
“雪糕？现在才三月份诶。”
“春城纬度低，这个时间吃一点也不会怎么样吧。”
听我这么一说，零也放下了顾虑，催促我快去买。
即使还是早春，买蓝花楹雪糕的队伍还是排得老长，好在卖雪糕的伙计很熟练，估计应付过多次比这更繁忙的情况。
“味道怎么样？”
我把雪糕递给零，自己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先问了问迫不及待的先啃了一口的零。
“味道其实和普通雪糕差不多，就感觉多了一点花香。”
零仔细回味着口中的味道，又尝了几口，那小小的雪糕就所剩无几了。
“血亏啊，就这么一点东西，卖那么贵，还排了那么长的队……”
我都没有说什么，零就抱怨起来了。
“嘛……毕竟有品牌效益，在蓝花楹树下吃的蓝花楹雪糕，肯定和在别的地方吃同样的雪糕感受不一样吧。”
“能有什么不同嘛……”零小声嘀咕着，而我笑而不语。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去吃午饭吧。”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离饭点不远了，为了防止又要排队，我决定早点去。
我正在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值得一去的饭店，在这期间零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啧，真是阴魂不散。”零有些不爽。
“毕竟是你亲生母亲，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零接通电话，周围太过嘈杂，我也听不见零的母亲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才的欢愉不知何去了。
“又怎么了？”
“她想见你一面。”
“见我？在哪？”
“一家米其林餐厅。”
————
那家餐厅里我们不远，走过去只要十分钟，但因为零的拖延，导致我们走了近半个小时。
“我妈肯定会问很多你的事的，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我自己的事如实说就行了，和你有关的再基于事实进行编造。”
“你还挺上道的啊，我该说，真不愧是警员吗？”
“所以，再多告诉我一些你的事吧，免得一会露馅。”
“这个嘛……从哪里说起呢？”
“就先从你的真实姓名开始，我不可能当着你妈妈的面还叫你零吧。”
“我的名字是……凌曦然。”
“你说什么？”
零说前半段还挺清楚，到后面就越来越模糊了。
“我说我叫凌曦然。”
零算是加大了一点声音，我可算听清楚了。
“那你妈妈叫什么？”
“她叫凌霏妃。顺带一提，零这个称呼就是她给我的。”
我默默记下她们俩的名字，接着询问零的其他信息。
“我小时候是在江南那边长大的，那时候我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和妈妈待在一起，只有逢年过节才见到父亲一面。”
“我妈妈好像是大炎首屈一指的黑客，小时候我在床上睡觉，她就坐在床对面的电脑桌上敲代码或者打游戏。有一天妈妈的朋友来我们家，那时候我因为好奇，学着妈妈的样子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恰好被那个阿姨看到了，她跟我妈说我是个计算机天才，一定要让我成为最强的黑客。于是我妈开始教我计算机，我也许真的有点天赋，学起来很快，就连我妈都有些吃惊。”
“后来妈妈好像得了什么病，我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每天要吃很多药，还时不时得去医院检查。自从我妈得了那个病，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每天放学后就逼我学编程，还一直臭骂个不停。”
“后来有一天，父亲回来了，并把她接走了，随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她还把我转学到了春城，让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人生活。”
“来到春城后，我每个月的生活费特别高，甚至能比我努力学习、低声下气去工作都多。也没有人管我，我后来干脆学都懒得上了。”
察觉到她似乎想把自己的学生时代糊弄过去，我打断了她。
“你以前说过，你最讨厌的事就是去学校，你中学阶段一定经历了什么吧？”
“也没什么，只是被欺负了而已。很正常的啦，在大炎发生这种事，这种事不是很普遍吗？”
我用眼神逼问她，她也收敛了一下无所谓的表情。
“你知道为什么我是短发吗？”
我摇了摇头，听语气并不像是为了方便而留的短发。
“因为在我高中的时候，我的头发被她们剃掉了。”零宛若自嘲般笑了笑。“她们把我的头发堆在一起，用火烧成了灰烬。”
“那些老师可没好到会为了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得罪校长。他们想小事化了，想让这件事冷处理，想让我一个人蒙受这份屈辱。”
“那……”
“于是我用无人机拍下了她们的恶行，发到春城每个有显示屏的电子设备上，并且是强制播放。一播就是三天，播到她的校长父亲被撤职，播到记者和警察天天堵她家大门，播到她觉得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好了，故事到此为止了。那次事后我就辍学了，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来，整天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我麻痹自己，欺骗自己，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想起当初那件事。”
“这就是我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了，看吧，是不是很无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