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借师父教授的洪拳，在楚庭城闯出了名堂，但我知道自己终究是势单力薄，于是联系了几位同样深受所迫的师傅们，联手创办武行，整治粤州武学之风。
“那时候我的妻子刚生下传武，而洪武门正值创建之初，处处受限，若是我稍有松懈，洪武门随时可能功亏一篑。也因此，我错过了传武的童年。虽然传授了他些许武功，却没能教他如何做一个有德行的人。我意识到再教下去恐怕会给社会培养出个祸患，便只教了他一半拳法。这孩子很聪明，见我无心传授，就去学拳击散打，拜了些洋人师父。洋人何谈武德之说，也是我的疏忽让他成了现在则副模样。”
“后来，我小儿子洪传德出生，那时的洪武门已经如日中天，不再需要我操心。可我的妻子却在生传德的时候难产死了。我全心全意地培养传德，却并不打算让他继承我的衣钵，我只想他能度过平凡的一生，少沾惹武林的打打杀杀。虽然传德学会了整套的洪拳，但也如我所期望的那样考上大学，找了个大公司上班，现在也已娶妻生子了。”
洪师傅扭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正午的日光透过玻璃直射过来，一些孩童的欢笑也随之传入房中。也就在此时，病房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不是护士或是洪传武，而是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年轻人，穿着整洁的白色衬衫与笔挺的西装裤，第一眼看上去甚至有些消瘦，或许是着急赶路的缘故，他的领带有些歪了，嘴里也不断喘着粗气。
“爸，你没事吧？”
此人正是洪师傅的小儿子洪传德，就像他自己描述的那样，他的儿子是个看上去很平凡的上班族。
洪氏父子寒暄了几句，和洪传武来时的漠不关心形成鲜明对比。二者聊得差不多了，总算注意到我的存在。
“正是这位小友将我送到医院的。”洪师傅介绍起我，“他前不久才来到粤州，希望在这里学习一点武功，我本来在今日给他点拨点拨，没想到昨晚洪武门的弟兄们来找我，说是传武又出事了，等我赶到现场，才发现又是那小子仗势欺人，结果武艺不精吃了瘪。那人名叫王金山，是北方来的拳师，倒是有点功夫，说要在粤州开办武馆，按照武行规定，他需要挑战三位师傅，没想到他当晚就表示要挑战我。最后也是我大意了，才落得住院这个下场。”
洪师傅的说辞略带谦虚，作为第一目击者，我可不觉得洪师傅是因为大意而落败的，或者说，若不是洪师傅旧病复发，王金山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
“眼下我是没办法教你功夫了，若是你不嫌弃，可否让传德代为传授？你别看他文文弱弱地，打起拳来一点也不含糊，待我出院后，一定带你去找其他师傅学拳，老洪我别的不说，人脉一块还是能够保证的。”
洪师傅看上去一时半会也难以出院，身为武行行长的他还能将我这种小辈的请求挂在心上，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洪传德为了探望父亲，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如今听说要教我洪拳，直接把今年的年假用掉了。洪师傅在医院有专业的医生护士照顾，我和洪传德俩个大老爷们也派不上啥用场，坐在那只能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快些离开，办点正事。
在医院吃了午饭，洪传德驱车带我去了武馆。他的车是一款保姆车，突出一个性价比和实用性，车的后座上有一些孩子的玩具，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涂鸦。
到了武馆，我们的第一件事还不是开始练功，而是将武馆内进行了扫除。昨晚去得匆忙，忘了关上武馆的窗户，导致靠窗的地板上还残留着积水。桌上没吃完的火锅已经烧干了，底料糊在锅底上，可惜了一锅好菜，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多吃几口。
处理完武馆的卫生，我们可算进入练功的环节。洪传德将束手束脚的衬衫、西裤脱掉，换上干练的黑色练功服，我也是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一身全是精肉，只是衣服遮住了，才显得消瘦。
洪传德先是给我讲诉洪拳的拳术：
“洪拳风格有二，一是长桥大马、长手长攻、大开大合；二是短桥窄马、短手近攻、贴身攻防。洪拳有十二桥手，分别为穿、沉、分、架、摸、推、寻、磨、挂、撞、锁、劈，讲求桥来桥上过、无桥自造桥。又有十二桥马，分别是四平马、子午马、伏虎马、麒麟马、吊马、独鹤马、中字马、三角马、败马、二字钳羊马、跳马、丁字马。这些分别为洪拳的手上功夫与脚上功夫。洪拳中还有许多结合象形而创编的拳法，如龙、虎、狮、豹、蛇、鹤、象、马、猴。洪拳讲究身正步稳，下盘沉实。还要求含胸、立腰、收腹、敛臀、沉肩、垂肘、沉桥坐步。发力时要求蹬腿、扣膝、合胯、转腰，先蓄后发，猛力出击。有时还因势发声，以声助威。”
洪传德有条不紊地给我讲解拳法，一边还让我练习洪拳最基本的以气催力，一边给我分享他练拳的心得。
“人体的骨骼与皮肉之间是有空隙的，就像一个没吹气的气球，当你吸气时，就能将气球吹起来，让那些气体充满你身上的空隙。而当你呼气时，力量又会随着气体一同离开。因此，当你准备打人时，吸一口气，等你要打出去的时候呼出，就能让气体和力量一同迸发，产生更强的力量。”
“当然，当你练到一定程度后又会发现，若是你一直在意你的呼吸，反而无法集中注意应对对手的攻击。所以真正的大师，他们的以气催力都是在自然而然间完成，让每一招的力量都发挥到极致。学洪拳的，一般都会在出招的同时发出一声喊叫，这也是一种以气催力的方法，不仅洪拳如此，很多西洋拳术也都有靠喊叫或出气发力。”
我回想起洪师傅与王金山的对决，洪师傅出招时确实是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嗨！”。当时我并没太在意，没想到还有这种关键作用。
一个下午，我都在武馆练习呼吸吐纳之法，同时在洪传德的指导下利用洪拳的姿势感受催气发力的效果。
下午四点半，洪传德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他慌慌张张地脱下练功服，面带歉意地说：
“实在抱歉，我得去接我儿子放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