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化作云和雨,西湖岸边尽废墟。
“国库只剩下二百两银子,一千尺的丝绸,三百尺绢丝。”
“杭京太仓已无余粮!”
“越州侯苏太自封‘越王’,其子苏和率领三万越甲精骑、一万刑徒已逼近五云山界!”
“富春民变!妖僧清河自称‘盛国天庆王菩萨’纠结乱民数万攻打县衙,富春县尉已被其所杀!”
……
吴国千疮百孔,经济崩溃,国库空虚,除了首府杭京附近还看得过去以外,其他郡县到处都在发生民变,山贼强盗蜂拥而起,到处烧杀抢掠。
但杭京其实也坚持不了多久,本来就是多亏了钱塘县三老用吴国王室的金银财宝胡乱散发给变百姓,以暂时稳定民心的,加上之前钱塘君以原身盘绕在西湖上空,让群匪不敢造次,可可现在国库连送带抢早就空了,叛军也纠结起了兵力,至于盗匪们迟迟不见龙君发威,自然有恃无恐,又开始造次。
望江楼,这是吴王为宠妃“陈姬”(也就是那只被钱塘君吃掉的蜃蛟)所建的高楼。
吴国王宫在百姓杀戮王室的时候,被放了一把火,大部分都已经付之一炬,这望江楼乃是少数存留的建筑之一,能保存下来,还是钱塘君觉得“风景不错”心里认为洛红霜大概会喜欢,就引江水将其圈了起来,至于其他的部分,随便烧吧。
现在这里成了洛红霜这位“摄政龙妃”的临时居所。
书桌上堆满了奏折,这都是钱塘县尉和三老等人呈上来了,顺便说一句,由于钱塘君造成的突然民变,措手不及的朝廷命官们几乎被杀了大半,连禁军指挥使都在军队哗变中死于乱军之中,三老和县尉由于是最早接触钱塘君的人之一,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成了实际上的政令规划和执行者。
洛红霜独倚望江楼,窗外明月照碧水悠悠。
她当真是没有想到,钱塘君所送的这份“礼物”竟然成了负担,本来在魏国被吴使尊为“摄政龙妃”的时候,她还有那么一丝窃喜,真到了吴国,被这现实毒打,真是心头那一点火花都被扑灭了。
她再次确定了两件事:
钱塘君这位龙君的价值观和她这个凡人确实是差太多了,大概龙王大抵如此,正如钱塘自己所说,水既是天灾又是天恩,所以他对于生活在其水域的水族和凡人基本上就是“生死随机”,他以吴国相赠,想来就是觉得给个国家,这片大地随她处置——风景不错,随便看,却未曾为国土上的生灵着想,这位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暴君”!
织女确实是有先见之明啊!她就是太懂事了,所有的事都由着钱塘君,自己以谦卑,包容的心态对待这位龙君的一举一动,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充分的传达给他,结果就是手上这个烂摊子!
这样下去,会不会重蹈魏国太子的覆辙?洛红霜心里隐隐的有这个忧虑,自打从天河回来就一直挥之不去。
她可以一走了之,然而她走了,吴国百姓怎么办?她唤醒了钱塘君,虽然吴国王室自作自受,但如今这烂摊子又怎么可能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洛红霜又叹了一口气,不禁喃喃自语道:
“但是我该怎么办啊?”
她昨天才刚刚抵达杭京,当晚便和三老等人进行过商谈,可惜毫无办法,这群人还处在一种民粹狂欢之中,一厢情愿的指着钱塘君能以神力平定吴国的内乱。
她现在急需一位能帮她出谋划策,平定这吴国内乱的经世之才。
可这样的人,到底该去哪里找呢?
青青掌着灯火推门而入,她边将昏暗的室内点亮,边说道:
“姐姐,先吃点东西吧,我从湖里抓了鱼来,给姐姐做了一盘西湖醋鱼,你快来尝尝。”
洛红霜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饿了,于是走到桌前,看着那盘子香喷喷的西湖醋鱼,道:“你不是青鱼精吗?这样不算同类相食吗?”
青青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一来,我‘曾经’是青鱼精,二来,这是草鱼,本来跟我就不是同类。”
洛红霜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嘴里。
“好吃!”她有种叹道。
闻听此言,青青不禁露齿而笑。
她也拿起筷子,两人相对而坐。
“小黑呢?”洛红霜问道,自从来到吴国,她无暇顾及太多事情,包括安置李小黑的事情也都交给青青。
“跟三太子在一块,他们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青青答道。“我真怀疑那小子是三太子的私生子,姐姐,你知道吗?西海龙王是黑龙哦,三太子的兄弟姐妹多数也都是黑龙。”
“是这样吗?可三太子是白龙吧?”
“偶尔也会有例外嘛,但要说这小黑龙是他们家族的,我觉得还是说得过去的。”
“龙家太乱了。”
“姐姐,你现在也是龙家的人哦!”
“我说错了,是敖家太乱了。”
“嘘,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两个人一边吃鱼一边闲聊,但洛红霜终究是如鲠在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青青端着餐盘下去,洛红霜歇息一会儿,又继续工作。
她刚抬笔,就看见有一只蚂蚁从灯影下爬过,一直顺着砚台往前爬。
洛红霜叹了口气,心说虫子还真是悠哉。
她顺手翻开折子,边看边叹气,她冥思苦想想找出解决之道,至少先把眼前的危急解除却始终不得头绪。
很快就到了后半夜,坐的久了,她赶到精疲力竭,于是放下折子想休息一下。
她眼睛刚落下,却一眼看见那砚台上的蚂蚁竟然还在。
她倒是没觉得奇怪,现在是秋后,虫子都是暮气沉沉的。
洛红霜心里实在郁结,遂顺手拿起毛笔,略加思索,提笔在纸上写下唐朝卢纶的诗句:
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
写完之后,她又看了会儿折子,到头来还是无计可施,最终伏案而卧。
她没有注意的是,那只蚂蚁却在砚台上始终没走,待洛红霜睡着之后,它才快速爬下来,绕着那字迹转来转去,久久徘徊不去。
时值四更时分,洛红霜骤然觉得浑身一颤,不禁从座位上跳起,她骤然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不想低头一看,却惊见她卢纶的诗句下面竟多出两句:
龙妃但得司鸿子,何愁鲲鹏不展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