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一战,可谓是惊心动魄,钱塘君挽狂澜于既倒,引得两位太子打从内心的尊重,以及畏惧。
而且因为两位太子的努力,终于没有让受灾面积过于夸张,百姓死于这次水灾的并没有预计中那么多,倒是水族死伤无数,西海和华盖星君的府兵因为这一战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是再难出兵讨逆了。
一战告捷,二人共邀钱塘君往东海复命,但钱塘君却是婉拒。
“孤王与那妖猴一战已经是精疲力竭,现在只想快点回钱塘江疗养,还有,孤王觉得广德龙王也不想这么快再看到孤王的脸。”
话说到这份上,两位太子自然也不勉强,他们一心想快点把捷报报与敖广,自然指挥手下残兵快速拔营,然后一再拜谢钱塘君。
于是,三条真龙同上云霄,又分道扬镳。
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夜幕之中,却又另一个身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这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猴,青毛白脸,四肢短小,一副还没有长开的样子,看起来俏皮可爱。
它望着钱塘君消失的方向,凝望良久,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钱塘!钱塘!你这个蠢货!你以为猴这几万年来是都在庸庸度日吗?你可不知我这变化之术早就出神入化,莫说是骗过你这痴呆老龙,就算是骗天骗地也只在反复之间!”
静夜里,淮水涛涛,掩盖了他猖狂的叫嚣。
“哼!猴今天打不过你!但现在你在明,猴在暗,我现在回去修炼,改日再把你给……哎呀!”
无支祁还没把狠话说完,就觉得屁股上被狠狠地挨了一下,他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谁啊!敢偷袭猴!不讲武德!不知道猴我乃是……”
他刚回头抱怨几句,一只手就把他那猴脸攥住,直接从地上拎了起来。
无支祁浑身一震,因为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他目送着离开的钱塘君。
现在,钱塘君虽然还是赤膊上身,手持方天画戟的模样——临走的时候,华盖星君已将这把画戟赠送与钱塘君——但头上没有露出龙角,双目没有电光,双手也是人样,背上更是没有龙鳞。
现在的钱塘君完全是一副人类模样,一头黑发披散下来,直抵脚踝。
“孤王就知道你没死。”钱塘君冷笑道。
无支祁吓得猴脸苍白,他没想到钱塘君只是假意离开,竟然会中途折返。
这条龙,太坏了!
虽然现在无支祁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暗自思忖,钱塘君与他一战也损耗了不少的力气,要是拼出吃奶的劲儿,也许还能从他手中逃出。
这样一想,无支祁暗动咒语,想恢复原身。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再念一次。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冷汗下来了,他意识到,是钱塘君压制住了他的法术。
钱塘君静静的看着那越来越绝望的猴脸,等到无支祁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才悠悠说道:“无支祁,你是不是以为,孤王与你一战之后,也是元气大伤?”钱塘君邪魅一笑,那钳住无支祁的手却突然松开,无支祁落到地上。
可是他却没有趁机逃跑。
因为他全身的汗毛都在警告他,如果现在逃走,一定会铸成大错!
“钱、钱塘,难不成你骗猴!”
他颤巍巍的指着钱塘君,却说不出话来。
“你猜对了。”钱塘君淡然说道。
果然!其实无支祁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当年钱塘君发威可是能水淹九州大地整整九年!甚至向应龙帝掀起反旗的!
无支祁太骄傲了,他满心以为经过这么长久的修行,他已经超越了钱塘君,就算战斗中那满满的违和感,都没有让他产生一丝的怀疑,傲慢让他铸成大错!
“你、你竟然隐藏实力?”
“孤王想掐死你,就跟掐死一只臭虫无异,只是敖摩昂和敖丙在这里,孤王绝对不能展现孤王的真实实力,否则那四海龙君绝对不会放任孤王在外,但若是他们以为孤王只是比这淮水妖猴略胜半筹,自然暂时不会再来找孤王的麻烦。”
“你,原来你是故意的……”
无支祁彻底放弃了抵抗,以他对钱塘君的了解,他知道钱塘君绝不是在说大话,他当真是比自己厉害的多。
“那你现在是要杀我啦?哼!死在你手上,也算猴值得了,算了!来吧!来杀猴吧!”
无支祁自暴自弃的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把眼睛一闭,嘴里嚷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猴!”
钱塘君上去一脚就把这条“好猴”给踢飞了。
直接掉到了水里。
他抱着肩膀站在那里,等着无支祁自己上来。
果然,没一会儿那小猴从水里爬上,一看见钱塘君气的吱哇乱叫。
“钱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听说过!猴可杀不可辱吗?”
“孤王只听说‘猛石可裂不可卷,义士可亲不可羞’。”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同。”钱塘道,“孤王故意在敖摩昂和敖丙面前演一出戏,让他们以为你被孤王所杀,你知道孤王如此安排是何用意?”
无支祁默然,他又怎么可能心里没有疑惑呢?钱塘暴虐,举世皆知,如果不是有所图谋,在淮河地下应该就已经将他杀死。
钱塘继续道:“无支祁,孤王看你是条有骨气的猴子,跟你那几个不知道从哪捡回来的野崽子有天壤之别,故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说来给你听,你可愿听?”
无支祁坐在地上,抬眼看着钱塘君,良久,叹了口气道:“哼,成猴败犬,猴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听得,也罢,你就说说吧。”
钱塘君席地而坐,与无支祁平行,他把左手抬到嘴边,道:“无支祁,在说话之前,孤王想先让你看样东西。”
无支祁抬头看去,钱塘君一口咬住自己的左手,片刻,鲜血从口中流出,他把血滴在右手腕上。
无支祁睁大眼睛,脸上露出错愕之情。
他倒不是惊讶钱塘君的“自残”行为,而是他眼看着那血流过手腕之后,手腕上竟有东西显露出来。
镣铐!
碗口粗大的镣铐钳住了钱塘君的右手,不,不仅是右手,凡是被血流过的地方,都有镣铐显现出来,无支祁粗略的数过去,竟有十数条镣铐死死的锁住钱塘君的脖颈,腰肢,四肢……
无支祁汗毛倒数,他现在才明白,钱塘君原来是一个囚徒!而且身上带着这么多的锁链,竟然还能如此轻易就把他按在水底摩擦。
这条龙,太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到底是什么人能在他身上加诸这么多的锁链?
“钱塘,难道你平时都是刻意把这些锁链给隐藏起来的吗?”
“如果孤王到哪里都带着这么多锁链,不是更奇怪吗?”
“这倒也是……”
无支祁点点头,他试着要抓起一根铁链看看,真是奇妙啊,这么多的铁链缠在钱塘君的身上,竟然没人发现,连他都没有发现,而且细细看去,这些铁链都像这个某个地方延伸而去,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些东西到底是把你锁在了什么地方啊?”
钱塘君冷冷一笑,他薄薄的嘴唇吐出两字:“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