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湖面荡漾着一层淡淡的银光,一叶小舟犹如浮萍,随风飘荡,几欲融入夜色。
“香泉湖啊!”
一声叹息,惊起一滩鸥鹭,却更添几分孤寂。
柳一坐在船头,腿脚放入水中,眸光一会儿深邃,一会儿清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洞庭春尽水如天
银盘托君山
巧雨润湿油纸伞
风卷莲动船
一篙撑开浮萍散
侧过小荷畔
白帘乱珠跳入船
满目红菱颤”
随着记忆的封印,家乡的经历占据了主导,柳一想家了。
他轻轻开口,唱起了一首身在家乡时非常喜欢的曲子——
湖光水色调。
家乡名为地球,是一颗美丽的水蓝星球,轮回未启之前,他便是从那个地方穿越时空,来到狄利特亚的东龙界狱。
“好优美的词曲!妙啊!妙啊!”
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颇有几分赞赏与好奇。
柳一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在开口,这个女人隐藏在自己的船舱之顶已经足足两个多小时了,现在又假装一副从天而降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他“讶然”回头,只见一个翩翩佳公子似模似样坐于船舱之上,手持一纸白扇,身穿深紫长衫,腰间还挂着一圆微微发光的玉佩,着实有几分俊俏。
柳一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妞,此刻满脑子都是鸡你太美的魔性旋律。
虽然那个打篮球的家伙,根本不及眼前这人十分之一的俊俏。
柳一看破不说破,装出一副戒备的模样问道:
“深夜造访,你有什么事情么?”
“欸~相遇便是有缘,我观你气息不弱,多少也算个武者,婆婆妈妈计较那么多作甚?”
这小妞本事倒是不赖,变起音来,完全是男人的低沉音色,说起话来也有那么一点江湖侠客的味道,要是再晚几天出现,那时的柳一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
屁话!大半夜跑到别人屋顶上,还叫人别计较,混江湖的机敏得很,你以为都是傻子么?
封印了大半记忆,柳一的思考方式也有所转变,并且会越来越接近十六岁时原本的样子——
心思细腻,却洒脱随性,有几分自恋,还很不要脸。
总之,清明戒律一个没有,贪嗔痴傻倒占了个全。
他没有理会这个小姑娘,要真是个男人,早就一巴掌拍死了,没动手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
见这小帅哥压根不搭理自己,女扮男装的小妞有些尴尬,自知理亏,干咳一声:
“在下木少眉,绝无恶意,只是被阁下的歌声所吸引。”
“哦。”
柳一反应平淡。
正常来说,深更半夜的,一个帅哥和一个阴阳人要是聊得欢快,才大有问题。
“敢问洞庭是何地?我行走东龙多年,倒是从未听闻,从先生的歌声中,在下听出它美丽的景色,心生向往。”
木少眉言语诚恳,姿态也是一降再降,称呼从“你”升到“阁下”,现在更是直接以“先生”相称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是个女孩子,柳一也不再计较她尾随自己的动机——
反正也没感到什么恶意。
他摇摇头道:
“洞庭二字,只是我用以形容这广阔的天地,就是指这香泉湖。”
木少眉微愕,暗道可惜。
“可还有其他事情?我学艺不精,不似你高来高去,精力十足,差不多要睡了。”
木少眉尴尬一笑,哪里听不出他的冷嘲暗讽,本想道歉离开,可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
“实不相瞒,方才听闻先生所唱,实在令人精神大涨,词调皆是不凡。”
木少眉一脸希翼,有些急切:
“但不知可有后续,让小——在下一饱耳福。”
呵呵~两个小时前你就来了,当我不知道么?
柳一斜瞥她一眼。
虽是女扮男装,不过这幅欲求不满的模样倒别有一番风味,有些勾人。
“我夜游香泉湖,心有所感,就随意唱了两句。放声而高歌,本就是为了放松身心,这样也就足够了,再去强求后续,反而不美,扰我心思。”
柳一言语淡淡,你想知道,我就必须告诉你么?给钱还是陪睡?实在不行换回女装来段伴舞也不错,没点赚头怎么让人办事?
“先生高论!”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柳一故作潇洒的姿态显然折服了木眉心,她满脸钦佩,由衷夸赞一声。
重武不轻丶文,东龙界狱文化如此,年轻俊杰讲究一个文武双全。
因此,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武者,都对诗词歌赋有一种狂热的追求。
吟诗作对,陈词谱曲,皆力求完美。
富豪千金求一联,天武屈身拜才子,类似的美谈在东龙界狱并不少见。
“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如你所言,无论你因何在此,相遇便是有缘,来日我下些心思,好好完善这曲子就是。”
柳一的话令木少眉喜上眉梢。
“不过,今日我实在有些乏了,需要休息。”
柳一打了个哈欠,也不管那木少眉如何回应,径直向船舱内走去。
这还真不是吹牛,现在的柳一,一身实力和记忆已经封印了大半,心神消耗剧烈,的确非常疲惫。
“改日再行叨扰!”
木少眉实力不凡,当然能看得出来对方并非假装。他点了点头,运功提气,踏水而行,一步十数米,消失在夜色中。
真不知道又是哪家大小姐,错漏百出,都不问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么?
柳一摇了摇头,大概是棠瑶派来观察他的吧?这个木丫头虽然单纯了点,但是棠瑶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回到家中了解打探一番,估计察觉到了什么。
柳一没管那么多,他沉入了梦乡中,这一睡就是七天七夜!
一叶扁舟轻帆卷,柳一飘摇在香泉湖中,但任何一个与他擦肩的渔夫或游船,都再也不能发现他的踪影。
木少眉也是一样。
时间来到七天后,小舟于晨雾中飘过,湖面逐渐泛起淡淡的涟漪。
不多时,一个庞然大鳄破水而出,直接掀翻了小船。
沉睡中的柳一一动不动,宛如一个陶土人,根本无动于衷,任凭身躯随着船只沉入湖底,连眼皮也为动弹一下。
长达七米多的鳄鱼一口含住他的头颅,又是死亡翻滚,又是磨牙撕咬,折腾了半晌,发现连这个怪猿的奇怪毛皮都没能撕破,只得悻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