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脚下半嵌入泥中的木板,抬起头来看到那片废墟之后,良就知道心中不祥的预感被应验了。
良沿着当年居民们迁徙的踪迹一路前行,直到他发现了几座简陋的泥土房,才隐约感到了有生人居住的气息。
他敲了敲一座泥房的木门。在这座泥房顶上的烟囱中,还有着些微的炊烟冒出。
门自动开了。坐在屋角处老旧藤椅上的,是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老人也看到了他。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觉得这位老人和当年的古董铺店长长得太像了。良怀疑他就是那位店长的父亲或者是祖父。
直到那老人开口唤他,他才从对方的神态和语气中推断出他就是那名店长本人:
“良少爷……这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老人艰难的转过椅子,用自己的身体面对着良。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良,直到目光停留在他手上佩戴着的几枚戒指上。
“你看上去还是这么年轻……虽然晒黑了,也变得结实了,不像当年那么苍白单薄……但是你一点也没有变老。”
“大家都迁去哪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良询问道,“镇长呢?学校呢?还有——我二姑呢?”
老人发出几声干笑:“良少爷,都过去四十年了,你连性子也还和当时一样古怪。”
从老人接下来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良逐渐了解到:在他当年离开朝云镇后大概半年的时间里,镇上的居民在迁徙路上不断遭受饕餮分身的袭击,导致被居民吸入的狂气如瘟疫爆发,不出两年就死去了大半的人。剩下的居民已无力抵抗,许多遁入山林落荒而逃,而最终顽强着生存下来的人,已不出三五户。他们就地造了泥房苟且偷生,过了这么多年后,也陆续因衰老和疾病而死亡,余下来的,已经仅剩老人一人而已。
良怔怔听着,感到有些恍惚。他当年曾幻想过无数次,当他成功斩杀饕餮后,回到镇上被人当做英雄而受到膜拜的各种场景,其中却没有一种如眼前这般寂寥与真实。
“我的二姑……她是怎么死的?”犹疑许久后,良鼓起勇气问道。
老人沉默片刻,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然后他说:“我听说当年她去尝试封印饕餮,却因为缺少了关键的法器而反受其害,因而成为了镇上第一个被狂气感染的人。后来,她被隔离在了昆仑山脚下的一座小屋里。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她出来过。请原谅我腿脚不便,不能陪你去祭拜她了……”
良不由将双手藏到背后,害怕让老人看清他手上的戒指。
他对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朝着来路飞奔而去。
……
屋角的藤椅上,老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