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回来!”
刚进门,一位戴着麻雀面具的老妇就嘶吼着冲了上来。
“你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吗?!”
“对,对不起,妈妈……我实在是……不能离开你……”生瑟缩在门口,低头不断道歉,好像那是能让他降低存在感的咒语似的。
良困惑了。
过了一会,老妇开始镇定,她看了良一眼,长叹口气,请他们入座。
“这位年轻人,你是外族的吧。莫切的男子是不戴面具的。你可知道,现在正是莫切国的祭神时节?”
“不知道。”良道。
老妇在桌上摆好干果,又为每人倒了杯水,开始缓缓道来:
“这莫切国是一个崇尚神秘信仰的女子国。以最高级别的鹰面莫切王为首,这里遵循着严格而清晰的等级划分制度,而且所有的统治者都是女子。
在莫切,男人和女人被视为完全不同的物种:女人是造物主般的高等存在——特别是鹰面莫切王,她被这里的人民奉若神灵;而男人则被认为是女人创造出来的玩物,是愚昧的: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女人在想什么。
男人的地位就和牲口没甚差别。”
老妇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而且,这里盛行一种残酷的血祭风俗:每到祭神时节,十六到四十岁的青壮年男性会在太阳神角斗场通过决斗来决定生死,输掉的一方就会成为祭品。”
老妇说着,双手紧捂住脸,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噩梦般的景象。
“祭品将被迫从月亮神祭祀塔的塔顶跳下悬崖。你是没见过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啊:女武士用利刃割开祭品的喉咙,女祭祀向血管中插入导管,侍女将血接到高脚酒杯里,然后端给莫切王喝!说是寓意雨水滋润大地……
血祭仪式结束后,狰狞而冷峻的莫切人还会把祭品尸体上的肉割下来吃掉,再把断裂的骸骨摆成弹奏乐器或跳舞的样子,然后围着他们狂欢!
在那些摔落的骸骨中,有的脑袋被利刃劈开,有的脑袋被钝器击碎或是破了一个大洞……这就是那些输了决斗却不肯跳崖的人的下场。”
“那决斗的胜利者呢?”良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于失败者,良很少会感到同情。
“少数胜利者会被留为种男。他们必须与尽可能多的女人交媾,为莫切国繁衍后代。”
良忽然被瓜子呛了一下,他猛地咳嗽两声,连忙开始喝水。
老妇接着说:“但是,那些种男终年被囚禁,他们大多精尽早亡,亦不得善终。”
良决定转移话题:“说到底,莫切国为什么要举行这种血祭仪式?”
“为了求雨。莫切国地处沙漠,气候干旱。对莫切人来说,降雨是非常非常宝贵的。他们认为,为了获得足够的雨水,让年轻男人付出生命是值得的。
你知道吗?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在莫切,祭品的母亲还会像英雄一样受到尊敬,因为她们的儿子为族人的福祇做出了贡献。”
老妇说着,情绪逐渐激动:“但我不是这里出生的女人!我只是在年轻时遭遇海难,然后漂泊到内地,被她们捡回来的而已。我不理解这个国家的统治,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接受这样的命运!因此,在生年满十六岁之后,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让他逃走,谁想到,谁想到……”
老妇抬头看了看孱弱的生,终于忍不住开始呜咽:“如今我儿命休矣!”
“难道这里的男人们就没想过反抗?女人的力量不如男人高,用武力造反的话,一定会成功。”良有些气愤。
“怎么可能?别说傻话了!触犯女人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那个恐怖的莫切王,她根本不是人类!”令良意外的,接话的是一直闷头缩在角落里的生。生全身发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一样。“……再说,根本不可能用暴力反抗女人,因为我们本来就是由她们创造的——你难道会去殴打你的母亲吗?”
良一时怔住。
片刻,良稍微恢复理智:“那感情呢?难道这里的女人都没有感情吗?”
“呵呵,感情?”生冷笑起来,他抱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肩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们是会假装和我们调情,但那只是她们为了繁衍而使用的一种手段而已。她们怎么可能和我们产生真的感情。”
“不对,这样不对!男人和女人应该是平等的,这个国家根本就是病态!”良愤怒起身,“既然如此,我去代你们找那个莫切王谈判!”
“你说什么?!”老妇惊诧。
手指触到了腰间的“牙”。良一愣,忽然回想起狐仙事件。他恢复了平静,缓缓坐下。
老妇注视着良,犹豫半响,叹了口气。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院子里的日晷静悄悄移动着。
“请让我和儿子单独说两句话。”老妇开口道。
他们转入后堂议论了很久。过一会,老妇出来,手中举着一枚头饰。
“年轻人,你虽然冲动了些,但本性不坏。这枚头饰本来是留给我儿子的,如今送给你,就当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请你务必收下。”
良看了看那枚头饰:像是由某种羽毛制成的独特饰品,还有着流苏样的挂坠。
奇怪的品味。良想。但为了不拂老妇好意,他还是决定接受。
“谢谢。”良低下头,老妇帮他戴上了头饰。
这时,忽然有一群带着秃鹫面具的威猛女人推门进来。她们环顾屋里,二话不说就用铁铐扣住了良的双手和双脚,要将他强行带走。
“你们干什么?”良高喊,“陆吾!——”他习惯性地一挥右手,才意识到开明兽此时并不在铜戒里。
“时间刚好,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被拖走时,良仿佛听到老妇在小声叨念:“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请原谅,我必须保护生,因为他是我唯一的骨肉……对不起,万能的莫切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除了让你顶替,我找不出别的办法……”
正在地摊旁站岗时,陆吾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声音。
他快步回到酒馆一看,发现良和生已经不在那了。
古开始不安的绕着摊位转圈。
“快收摊,三日月。立刻出发!”陆吾迅速返回地摊,声音严肃道:“我听到良的呼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