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弦和洛栖鸢倒在床上。
洛栖鸢趴在许暮弦的胸口上,边听着他不止的心跳细数着过去,双手伸进他的衣袖握住他的手,左手食指在他温暖的手心画着圆。
许暮弦偏头看着趴在自己胸口上的洛栖鸢,看着她眼角的桃红,忽然用头靠了靠她的头。
她的青丝温柔而细腻,洋溢着淡淡的香味,他一直都很喜欢。
所以他老是趁洛栖鸢睡着的时候偷偷闻,自从他用血洗剑被发现以后洛栖鸢直接住进了他的房间,像块牛皮糖一样缠着他,就连睡觉也要抱着睡。
于是许暮弦可以闻洛栖鸢身上的香气的机会就多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师徒分居了不是?
洛栖鸢感觉到许暮弦在靠她的头,把头往前仰,和许暮弦对视在一起。
许暮弦觉得不该再往下纠缠了。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今晚的结局显而易见。
所以许暮弦坐起身来,身子一转,反过来把抱着他的洛栖鸢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然后看着洛栖鸢慌乱的样子。
“弦儿……”洛栖鸢一下子松开了抱着许暮弦的手,双手扯了扯自己的蕾丝白紫边裙子,脸一下子被羞怯染得通红。
洛栖鸢看见许暮弦一下子把头放了下来,她的眼一下子闭上,睫毛微微颤动。
她的嘴唇边有晶莹的水顺着脸颊流下。
洛栖鸢的心和许暮弦的隔着各自的胸口跳在了同一个拍子上。
可是许暮弦突然从洛栖鸢怀里跳出来。
洛栖鸢的眼里还残留着好多的情意,一下子中断了的她显得茫然。
“师尊啊……啊不,洛栖鸢。”
许暮弦总算是开了口说话。
“听我说一些我想要说的事情吧。”许暮弦直视着洛栖鸢的眼睛。
洛栖鸢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不要师尊了啊?”
洛栖鸢几乎是以无力呻吟之感说出了这句话。
她真的感觉许暮弦眼里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就好像是许暮弦嘴里的那种归巢的燕,他从前给自己讲过这个故事,那里面一直有句话是许暮弦经常提起的,所以她对那句话记忆很深。
就像燕子那样,想家了总是会归去的。
说起那话时许暮弦总是会叹气,目光向远方而去。
许暮弦一下子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温柔地看着洛栖鸢,要是在以前洛栖鸢应该会开开心心地爬到他身上然后一直抱着他。
可是现在洛栖鸢不想要这样的温柔了。
洛栖鸢接受着许暮弦的温柔,也等着许暮弦的答案。
她等了好久,可是许暮弦终究没有给她一个答案,所以她用力从许暮弦的怀里挣脱出来。
“那你走吧,弦……许暮弦。”
“你听到没有,我让你走,我放你走了,走啊!”她突然怒不可遏。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所以你对我好的不得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偏偏我爱上你了,你对我又这么冷漠,凭什么要是你来糟蹋我的真心?凭什么啊?!”洛栖鸢双手紧紧攥住许暮弦的衣领口,发泄似的质问着他。
“师尊。”许暮弦握住她的左手,“你冷静一点。”
许暮弦花了一些代价换来了一样东西的使用权,那代价就是暂时封闭全部修为。
所以他现在只能算半个普通人了,没有了修为的他被洛栖鸢的情绪波动带动的压力给压得很难受。
他只能尽力温柔地看着洛栖鸢的双眼。
“那我冷静,我一直都听你的话的。”洛栖鸢的泪水打在地上。
“明天一早,我逐你出师门,那时候你去留随你的意。”
她的手松开了许暮弦的衣服。
许暮弦倒在了她脚尖前,嘴唇刚好落在那一滴泪上。
好咸啊。
这是他晕倒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雪像昨晚一般继续下着。
第二天早上许暮弦是在洛栖鸢的床上醒来的。
可是洛栖鸢没有像以前一样甜甜地躺在他怀里做甜甜的梦。
许暮弦有点难过。
其实许暮弦真的挺想告诉自家师尊兼陪睡抱枕实话的。
他有自己必须去做的事,但是他想告诉洛栖鸢让她等自己几天,他此行只做一件事,做完就回来乖乖做她的好徒儿。
嘛,由她的心意来,无所谓到时候做什么。
可是他没有开口,因为许暮弦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一身修为全部废掉。
所以许暮弦拿到了那把兵器的一次性驾驭的能力,这样他就有绝对的把握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了。
许暮弦掀开自己身上的薄被子,嗅了嗅,空气里满是洛栖鸢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从床上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许暮弦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都是他想留给洛栖鸢的了。
一把许暮弦以前用的佩剑,十几张画卷,几件漂亮裙子,还有些不重要的东西,他以前穿的衣服什么的,也不用去拿了,反正下山也就几天。
但是现在看来多半不止几天了,许暮弦不去想了。
他走出了只有他和洛栖鸢的红鸢殿。
许暮弦眼前看见的,是院子里坐在竹椅上的洛栖鸢,她背对着他,颈间有青丝被风吹起,有层落雪在许暮弦推开门走出来那一瞬从洛栖鸢的肩上坠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醒了。”洛栖鸢转过身来,腰上别着那把他曾经用血炼洗的临仙剑。
洛栖鸢的眼角还挂着昨晚的红。
她等了他好久了,从昨晚站到现在,一个人看了一晚上的雪。
依他的,洛栖鸢没有喝酒。
洛栖鸢问了一个自己突然很想问的问题。
“如果我放你下山……你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刚刚说出口的时候洛栖鸢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愚蠢。
她心里其实有个答案,可是她就是想问。
“嘛,大概不会了。”许暮弦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这句话。
洛栖鸢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一下子好像被雷劈中一样。
然后她点了点头,又像是无奈又像是难过。
洛栖鸢在许暮弦面前从腰间抽出临仙剑,双手一发力。
一把临仙剑成了两半,再也不能用作剑来战斗。
“那就别给我留下这点回忆了。”洛栖鸢把手中的废剑朝那株栀子花用力一扔。
那株风雪中也不凋零的栀子花被废剑炸开,倒在了雪里。
许暮弦就这样看着,他修为都废掉了,没有能力阻止洛栖鸢的举动。
而且就算有修为又怎么样呢?他或许不会去拦着洛栖鸢。
忘掉是不是也好一点?他这么想着。
可是他觉得胸口有一点闷,手也不自主地握紧。
洛栖鸢做完这一切之后就站在雪里,好像想从许暮弦那里读出来一点后悔和难过,她看见许暮弦的双手握紧了,嘴角好像向上挑了挑。
然后许暮弦攥紧的手松开了。
“忘掉也好,留着怕误了师尊的仙路。”他笑着说。
洛栖鸢傻了。
你刚才不是应该求我让我留你在山上嘛?
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呢???
男人都这么善变吗?
“许暮弦!!!你去死啊!!!!!”她愣了好一会,拿出来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黑色的剑冲许暮弦跑过去。
许暮弦也傻了。
说好的逐我出师门放我下山呢?
怎么就拿剑来砍我了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当机立断撒腿就跑。
毕竟是修为的人,跑着跑着就喘不上气了。
从落凰居前跑到落凰居后,再从落凰居后跑进洛栖鸢的房间。
可是意外来的就很突然,许暮弦自己都懵了。
他被洛栖鸢房门前的小竹椅绊倒,向洛栖鸢房间里摔去。
来不及说痛,许暮弦当即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回头一看。
他看见洛栖鸢被竹椅腿给勾住脚,呈大字型向他摔来。
洛栖鸢的剑是对着他刺来的,许暮弦反应不过来了。
许暮弦选择闭上双眼。
可是他没感觉到身上有痛觉传来,只是有软软的东西压住了他的身子。
许暮弦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他意识到发生的事了。
于是他马上睁开双眼,想要立刻起身,可是他的腹部传来了剧烈的痛楚,又起不来了。
他低头一看,洛栖鸢整个人都背贴在他身上,她肚子上有黑色的剑贯穿而过,穿过她白紫色的衣裙,再穿刺过自己的腹部。
洛栖鸢的脸上面无血色,仰着头,眼神像那把黑剑一样刺向许暮弦的双眼,好像要穿过许暮弦的双眼看清楚他的想法。
“洛栖鸢你疯了?”许暮弦把剑从他们身上拔开,黑色的剑身沾满了洛栖鸢和他的血,洒了满地。
“我才没疯呢……”
“你要下山嘛,可以。”
“我也受伤了,拦不住你了。”
洛栖鸢呻吟着吐出了这几句话。
许暮弦一下子疯了似的,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冲出门外。
洛栖鸢看着他丢下自己冲出门外,突然有点伤心。
终究是错付了呢。
洛栖鸢感受着自己腹部的痛感,麻麻的。
她本来也挥不下去那一剑的,只是许暮弦的态度让她一下子好难过。
所以她选择先刺死自己,接着把剑刺进许暮弦的肚子里。
这样我们也算是但求同死了吧,在这座孤高的山上一起死去。
是不是能永远留你在我身边,让你不要再下山去了?
可是她刺下去的时候用的力气没有她预想中那么大,她怕许暮弦觉得疼。
就算是那样许暮弦还是觉得好痛,也还是没有拦住他下山的步伐啊。
解脱了啊,只不过你不在我身边了,不过好遗憾啊。
最后你还是宁可看着我死都要下山啊。
一点都都不像弦儿说的那样美好,洛栖鸢慢慢想着,闭上了眼睛。
许暮弦冲出门外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在门旁,有一个穿着白色修身裙的女人。
一直看着许暮弦像条败犬一样跑进自己的房间,再像条败犬一样折回到洛栖鸢的房间。
“师兄……为什么不肯喜欢我?”
然后自顾自地走进许暮弦的房间,从里面关上了门。
孤高的山上,还是处处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