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魔尊云天楼,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事情还要从“她”修炼的虚空魔经说起。
虚空魔经源自一句气话,当年,她因师父政治斗争失败,沦为弃子,被逐出剑一门,而废她修为的,便是尹正……她的“好师哥”。
她看腻了六大门派的蝇营狗苟,也看透了六大门派的道貌岸然。
离开时,她对尹正发誓:
“既然正道容不下我,那我便修魔道!既然魔修没有路,那我便开辟一条路!既然魔修没有道统真经,那我就自己写一本真经!”
这也是为什么叫“虚空魔经”,因为放狠话的时候,她还一点魔修功法都没看过呢,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自然是“虚空”喽。
从无到有,魔经里的三千六百法,都是她自己一点一点搜集、改进过来的。
如此浩瀚的道统、术法,自然会互相冲突、互相反噬。但她想了个天才般的办法——令自己的身体融合无数种道身,而每个道身都修炼不同的功法路线。
这条路凶险无比,但也让她受益无穷。
到巅峰时。
她的身体已修炼得像个黑洞。
只可惜,黑洞也有极限,只要是容器,便一定都有极限。世上唯一没有极限的,只有“虚空”二字。
当时她闭关冲击虚空魔经的至高层次,就是想将本体修炼成“无形无质、无物无我”的虚空状态,作为各种道体的绝佳容器。
功成之时,她的本体将不再有物质界概念,而只是一个虚无存在。她可以是一切,一切也可以是她。她能吸收万物,也能身化万物,她的虚空魔经,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层次。
在某种意义上她其实成功了。因为她确实修炼出了完美的虚空魔躯。只要她将那些离开体外、多年来收集蕴养的无数道体收归本我,她就能回到巅峰……可惜,尹正打断了这个过程。
她在最最最脆弱的状态下,吃了尹正最最最狠心的一剑。
所有她收集、修炼的道体,还没收归本我,就被尹正搅碎。连带搅碎的,还有她本人。但尹正并没有想到,她已经修成虚空魔躯,不再有物质界概念……同样也没有生死之说。
尹正和其他掌门走后,云天楼被搅碎的魔躯重新聚集,但由于丢失了在物质界的媒介,她像个孤魂野鬼一般飘荡着。
很快孤魂野鬼遇到了新的媒介——一名游荡在灵鹫山上,应该是六大门派之人的红裙少女,云天楼当时也没想太多,主要身化虚空的她,也看不到物质界的状况,只知道有一个美味的媒介在等她侵入。
于是她上了。
邪恶又混沌的虚无魔躯融入那名红裙少女身体,少女惊讶一声,没来得及呼救,便被汹涌而至的魔头意识冲垮。
云天楼融合了少女的灵魂,也融合了少女的记忆,但少女短暂二十来年的孤独生活,和他历尽沧桑的传奇生涯相比,实在太薄弱,太贫瘠。
少女的记忆在她脑中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甚至连刹那恍惚都没造成,便被她抛在脑后。而少女的道体,自然也变成云天楼的全新傀儡,为她所利用,为她所驱使。
须臾间,魔尊云天楼,“重获新生”。
这便是虚空魔经的恐怖之处。
但在融合之后,云天楼很快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个屑女人,是尹正的女儿。
叫尹小蝶。
最初云天楼想的是借助一个六大门派的身份混入六大门派,然后借机搞事,但尹小蝶这个身份……得,还是算了吧。
她可不想叫尹正“父亲”,对那个人,她顶多叫他一句,“师哥~”还是咬牙切齿,阴阳怪气的那种叫法。
想通这点,云天楼连夜出逃,一路隐姓埋名跑到扬州城。途中她炼化一部分尹小蝶道体,恢复到了三阶实力。
按照她的计划,接下来,就是继续隐匿,继续融合新道体,继续修炼……等到恢复实力,再让尹正他们几个见识见识,大成虚空魔躯,是怎样的存在。
哦对。
还有要再处理曲清谣那个女人一下。
果然光是腿抖不太够,下次……下次就弄得她一见自己便失禁吧。
云天楼默默想着,走在街上,握剑的手逐渐放松。
不知不觉,路上行人稀了。
走到第四个路口时,云天楼蓦然意识到不对,立刻驻足。而此时周围已没有一个行人。天莫名其妙昏了,四周的景色被一层雾笼罩。有个华服背刀的英俊男人,立在她不远处,表情诡异地望她。
云天楼先是警惕,认出此人,又松了口气。
此人乃是她手下一员“猛将”,实力为上三阶不灭境,刀法很强,可惜性格太莽太直。之前被她派去北疆,收拾逍遥门北部的一些桀骜门派,没来得及回宗,不然这次伏魔大会,说不定还有变数。
遇到他,是件好事。
想罢,云天楼微微仰头,露出笑容,她正打算拿出信物,和段小池解释,忽然,一股奇特的香味,窜入她的琼鼻。闻到这股味道,她面色骤变。
她一瞬间意识到了两件事。
两件很恐怖的事。
第一,她曾今的部下,并不知道她虚空魔躯大成,换言之,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经“死了”,而现在的“自己”,是尹正女儿,尹小蝶。
第二,和段小池一起被派往北疆的,还有一个阴阳道的修士,名叫李慕白。这个人,性格怪异,擅长毒,蛊,咒。并且……
是个采花贼。
“糟。”
云天楼内心闪过这惊愕的一个字,可惜下一秒,疲倦袭来,抵挡不住,她已骤然昏睡。
……
“好了么?”
扬州城外,段小池抽出血刀,朝不远处昏睡的红裙女子走去。
城墙的阴影里,走出名面色惨白如纸的娃娃脸侏儒,此时,他正怀抱一个香炉,香炉中紫色的粗香燃烧着,散发出一股淡粉色的薄烟。
娃娃脸男人把香掐断,抬起头,阴沉道:“放心,迷倒神魂的药,便是有千般法门,也醒不来。”
段小池没有回应,他注视地上皱眉昏睡的女子,俊俏的面庞流露出一丝怪异,“李慕白,有件怪事儿,刚才这个女人看到我笑了,那个笑给我的感觉,有点像上尊。”
“还上尊,我看你就是魔怔了。”
李慕白收起香炉,唉声叹气。
“上尊死了啊,咱们这偌大的逍遥门,完了。我说段小池,你也不考虑考虑咱们的后路?留北疆多好?你还非要回来。唉。”
此刻,段小池已伸手触向地上的女人,他先废了对方修为,随后,又点了对方哑穴、麻穴,最后还用捆仙绳把对方捆得严严实实。
一边行动,他一边冷冰道:
“上尊于你我有恩,便是真死了,我们也要去见到尸体。如果消息不假,到时,你随便去哪儿,我自个南下,去杀尹正。”
“是于你有恩,跟我可无关。我就一采花的,唉。杀尹正,这种大话你可真敢说出口。”李慕白瞥了一眼尹小蝶,“这个女人呢?她有什么用?”
段小池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残忍,“我听说……尹正很疼这个女儿。她一消失,尹正都疯了。想引尹正出来,她必不可少。”
“也就是说,好的坏的都能用喽?”李慕白眼前一亮,立马讨好地朝段小池凑过去,眼巴巴,“兄弟,好兄弟,你看我帮了你一路,又乏又累,都没机会去青楼开个荤,你看她……”说完对着地上的尹小蝶努努嘴,然后看向尹正,眉飞色舞,“怎么样?”
段小池眉头微皱,老实说他不太喜欢这种事,他也不太理解,世上女人在他眼里,向来只有两种,一种是死的,另一种,是以后会死的。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尤其李慕白确实帮他不少忙。“别玩儿死了。”他淡漠道,“还有,别在我面前。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让她变得听话。”
李慕白心花怒放,“得嘞!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够义气!”
段小池没再说话,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空,过往的一幕幕在云中飘散成烟,如梦似景。
“上尊呐。”他喃喃,“您和逍遥门,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云中并没有答案。
——答案正被他捆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