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莉萨小姐告诉我说,她看见了加那。
她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神明的存在,神爱着她,她也爱着神,她说拥有信仰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
她还说,她要把加那接回这个世界。
她谈论加那时的眼神,和我在寺庙里看见的僧侣一样,那种难以言喻的狂热像是要从眼眶里喷出来一样。
我觉得她疯了。
她也确确实实地疯了。
她先是忏悔,忏悔自己对南罗村所作的“恶行”,天天以泪洗面,对见到她的所有人都不停地讲述自己曾犯的“罪过”。
然后,没过几天,她赶走了门下所有的学徒也包括我,闭关说是要潜心研究神灵的奥秘,要和加那神建立沟通。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而她作为泰兰著名的巫术师,在泰兰的巫术界位高权重,于是业内有人开始传谣,说南罗村的村民实际上是她走火入魔杀光的,她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刻意编造了“邪魔”的谎言欺骗他人欺骗自己,最后因为抵不住内心的谴责而发了疯。
这种随便捏造的谣言是不是听起来很假?
但当事主没有反驳的时候,而谣言又没办法证伪的时候,再假的谣言也能像风中的火苗,随着风势越长越大。
很快,业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著名的巫术师因为杀人而发了疯。
可我是知道的,那些邪魔不是幻觉,莉萨小姐的发疯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尽管后来的人们没有找到邪魔的踪影,但我是亲眼看着南罗村的村民在我眼前扭曲着变成了那种恶心的怪物。
我也知道,我的身上还在发生着这种转变,虽然抑制住了,但照镜子时那充血的眼球,微微变长的下颚,有些狰狞的神情都在时刻不停地提示我,这种转变还没有彻底结束。
可我毕竟只是莉萨的一个普通弟子,人微言轻,即使和他们解释了很多遍也没有人相信我。
本以为事情就要这么恶化下去的时候,莉萨却又突然找到了我。
这次的她没有那么疯狂了,两眼中竟难得的有些理智。
她告诉我说,加那在影响她,也在借着她影响现实,那些邪魔不是消失了,它们只是隐藏起来了,在守卫着加那信仰的根基……
南罗村,那个地方,她必须得回去一次,她不确定这一去她还能不能回来,但如果她一周之内没有回来的话,就在华夏花都的机场找到一个带着加那信物的青年,在他身上下一种特殊的巫术……
“等等,难道林昊就是因为你……”艾拉听到这,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没错,如果您是指您那位戴眼镜的先生的话……确实是我做的……但您先别激动。”李诗洛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按照莉萨小姐说的,在他身上施加了特殊的巫术,这个巫术本身没有什么害处,只是会让他在被特定的对象占卜时返回错误的结果。”
“什么意思?”艾拉扶着下巴问道。
“简单地说,就是让莉萨在对他进行占卜的时候,误认为他是一名‘年龄低于八岁的女性’。所以白雾才会将他给带走。”
“好家伙,那就还是你干的好事咯??”
“您先听我说,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说完了我随您处置。”
“行吧。”艾拉忿忿地点了点头,“等你说完我再揍你。”
咳咳……
总而言之,莉萨匆匆忙忙地和我说了这么些话后,就又匆匆忙忙地消失了。
然而没过两天,我就听说莉萨小姐又重新回到了馒谷,她似乎恢复正常了,将之前遣散的弟子召回,还在巫术界发布公告说,之前只不过是精神状态有些不好,现在的她已经调养好了。
我也欣然跟着回去了,我以为莉萨小姐真的用什么方法抵制住了加那神对她的影响,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但我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看我的眼神很怪异,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更准确地说,是在看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
她不止一次地告诉我,让我不要再用抑制转变的药方,她说这种转变无害,让我欣然接受就好。
我是疯了我才会欣然接受变成那副鬼样子。
莉萨在馒谷待了一段时间后又匆匆离去,而果不其然,在她离去后,我打听到芭提亚附近的山区又出现了小女孩失踪的案件。
伴随着失踪案件的发生,我身上的转变也开始突然变得剧烈了起来。
早先莉萨给我的药方的效果开始变弱了,哪怕是辅以巫术,我的转变也变得再难以遏制。
所以我穿得很厚很多,就是不希望别人看见我变得逐渐扭曲的脸,以及听见我关节处那令人发毛的“咯吱”声。
但这反而不是最令我感到恐惧的。最为令我恐惧的是,对加那神的信仰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南罗村之外的地方。
对这个神的信仰,仿佛凭空出现在了附近的城市——您可能不知道,这是多么让人毛骨悚然的一件事情……一个你在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奇怪神明,它的信仰突然像病毒一样开始在你的周围传播,你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信仰其它教的人,甚至是坚持无神论的人,都开始诡异地谈论起这个神明的名字,开始推崇它那些奇奇怪怪的神话。
关于加那神的教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城市的墙壁上也出现了加那神的涂鸦,在街坊中能遇到贩卖印有加那神像神牌的人,一些从来没去过南罗村的,土生土长的馒谷或者芭提亚人,居然会声称他们信仰着加那神。
我亲眼看着,一个本该灭绝的,不存在于世上的邪神的名讳,在本不应该知道它的众人口中传颂。
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因此,我不得不按照莉萨之前说的,在花都机场找到了您的朋友,并跟着他上到飞机上给他施加了巫术。
原谅我,这位小姐,我真的没办法承受那种让我几乎要崩溃的感觉,我必须得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可能会害了您的朋友。
然而没想到的是,当我这么做之后,加那神的信仰突然像雪崩一样又开始从大街小巷消失。
人们仿佛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神明存在过,之前坚定信仰着加那神的人们都像失忆了一样,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我不知道您的朋友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影响……但就当我以为这一切都将因此结束了的时候,那让我恐惧的,加那神的信仰居然又开始出现了。
不过我的身体却不像之前一样变化了……我的头发开始一根一根变成银白色,我的眼睛也不再是充血的样子,而是转变成了瞳孔变化为红色……
那时我搞不清楚发生这一切的原因,但我知道,肯定是现在的莉萨做了什么,让加那神的影响又再次出现了。
为了搞明白这个问题,我只身一人再次踏上了去南罗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