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熟悉的阳光。
林昊面无表情地坐起身，看了一眼自己搭在地面上的腿，撑着地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随后转过头，望向山坡上方。
疼痛已经消失了，但在地牢里那种万念俱灰的感情现在却还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的心头。
这已经是第几次从这个鬼地方醒来了？
每一次，每一次明明都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都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阻止我。
南罗村的村民也好，加那寺的僧侣也好，那些恶心的邪魔也好，主殿地下那个自称是“神”的家伙也好……我真的是受够了。
绑架，活祭，把人变成怪物……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什么加那神。
为了那个所谓的神，这群畜牲连已经基本的人性都不要了吗？
林昊把手张开，抬起，举到眼前。
在他的视线中，自己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从没想过他也会有开始控制不住情绪的一天，他觉得，他的精神可能也离崩溃不远了。
肉体可以再一次次轮回中重铸，但心里的压力却是随着每一次失败越来越大。
晚上也不让救，白天也不让救，啧，真是麻烦。
林昊推了推眼镜，随后大步往山下走去。
穿过树林和草丛，凭借自己的记忆和穿山越岭的经验，他很快就到了山下初次遇见持枪大汉的小路。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继续往山脚下走，而是先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到一旁的灌木丛中，摘了几个红色的浆果，并折下一根锐利的树枝。
接着，他坐在地上，用树枝将自己的裤腿划破，然后两只手合在一起把浆果捣碎，再将上面的红色汁液淋到了裤腿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浆果渣和树枝丢到一旁的灌木丛中，而后在地上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拿着石头到山路中央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将那尖锐的石头则放在了身后的地面上，随后双手抱腿，低下头慢慢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熟悉而雄厚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昆腾括你奈欸！？”
林昊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举起双手，两眼直瞪瞪地看着面前端着枪对着自己的大汉。
“我的腿受伤了……能帮我一下吗。”
随后，林昊用手指了指自己涂满红色浆果液的腿部。
他的裤腿上是一道巨大的豁口，上面沾满如血液一般的浆果液，看起来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
大汉缓缓走进，看了一眼林昊“受伤”的腿，随后又说了几句话。
在发现林昊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意思后，他叹了口气，摸出一块白色的布条丢到林昊身上，然后转过身，将手中的枪背到后背上，随后蹲了下来。
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在上个轮回把本来能救出女孩的林昊给一枪击倒的话，林昊或许还会认为这人是个不错的人。
但这次不会了。
林昊看着背对着他的壮汉，从身后拿出了那颗尖锐的石头，毫不犹豫地朝对方的脑袋砸了上去……
……
林昊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的血迹，戴回头上，随后蹲下身，把猎枪从壮汉的身体上取了下来。
他抬起猎枪的枪身简单检查了一下，双筒猎枪，一次装载两发子弹，虽然装弹方式稍微试了试他就明白了，但毕竟从来没有用过真枪，用到的时候估计得找个掩体慢慢装。
他又摸了摸壮汉背上绑着的包，掏出一个叮铃作响的子弹袋，系到自己的腰间。
准备好这一切后，他扛起猎枪往山上走去。
十分钟后，林昊带着一身煞气站到了加那寺外围的大门前。
寺内，外殿广场上扫地的僧侣看见了门前的不速之客，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林昊也没说话，就是静静地端着枪，站在门口，看着两名僧侣走到身前大概两米处，便抬起枪管，面无表情地扣下了扳机。
“啪！”
枪口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子弹出膛的动能带着僧侣倒退着飞了出去。
绽放的血花将另一名扫地僧侣给溅了一身，那名僧侣面色惊恐地看着自己倒在地上的同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林昊才懒得理会他，调转枪口果断又是一枪。
随后他靠着门框，拉开枪托，退壳，装弹，一气呵成。
两声如雷贯耳的枪响传遍整个加那寺，外殿深红的大门向内徐徐打开，林昊看见数名身穿破旧青袍的僧侣从里面一涌而出，一边大喊着一边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面对邪魔一个比一个怂，遇到拿枪的人类反而无所畏惧吗。
林昊细不可察地“啧”了一声，端起枪管。
可惜事实证明，勇气并不能提高血肉之躯的能力。
再悍不畏死和身强体壮的僧侣，在猎枪射出的弹丸飞到身上炸开时，身躯也只能是像被撕碎的布条一样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冲在最前面的僧侣不过在一声枪响下就倒退着飞了回去。
林昊面无表情地端着枪绕着外殿广场的周边奔跑，每一次换弹动作结束后，转过身都能精准地带走两条人命。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用枪的天赋居然可以如此之高。
端枪的手不会有一丝颤抖，从瞄准到射击弹无虚发。
甚至在看到中枪的僧侣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时，他居然还会莫名的产生一丝兴奋的感觉。
换弹……开枪……换弹……开枪……
我这是……怎么了……
当林昊找回沉浸于杀戮的心神时，他看见外殿的广场上已然血流成河。
原本空旷干净的地面上，现在横七八竖地躺满了残破的尸体。
血液凝成的湖泊覆盖了整个广场，像在地狱中慢慢绽放的花朵，向着四周缓缓蔓延。
阳光照在血泊上，倒映出林昊错愕的表情。
他握着手里的枪，不知为何，看到一地由他亲手造成的尸体，只有一种飘忽不定的虚幻感。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连对生命和死亡的敬畏都没有了。
他想，兴许是随着轮回，用理性压制住的精神崩坏，逐渐转变成了人形的磨灭。
不过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该转变的已经转变了。
现在我只想结束这一切。
林昊再次换好子弹，转过身，走到外殿的大门前，对黑黝黝的大厅怒吼道：
“加那，你给我滚出来！！！”
殿中，端坐于庙堂之上的神像低着眉，静静地看着门前一地残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