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速飞行的银色飞鸟上。
达姆纳提奥手中的天平,发出一丝亮光,然后消失在手上。
“你很在意那些下民?”达姆纳提奥看着有些沉默的塞西利娅,忽然发问。
“你很在意我的看法?”塞西利娅没有回答达姆纳提奥的问题,同样冷着脸反问道,实则是在内心思考该如何回答。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会根据你的回答,做出对你和你母亲的审判。”
自始至终,这人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如果她只是一般小孩子,真得被他吓傻,啥话都说了。
他本人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力,尤其是对于魔力水平在他之下的人。
不过,塞西利娅根据曾经追漫的剧情,回忆起,眼前这位,是一个极其崇尚平衡的人,近乎偏执。
在亚斯塔刚刚立下拯救三叶草王国的大功时,他却代表着王公贵族的意志,说要审判亚斯塔。
不过他和魔法帝应该是早就串通好了,只是为了给议会的贵族们演一出戏,最后还是当众放了亚斯塔。
而后在他的部下被杀害时,他却能理解凶手的遭遇和想法,甚至愿意通过传送门将凶手驱逐出境,这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惩罚。
即使按照法律和常理,杀人偿命是很正常的,但他却做出了放过罪犯的判决。
这就是所谓的平衡,极为巧妙的平衡。
当世间的正义友善占据上风,他为了安抚邪恶与仇恨,避免负面情绪反噬整个帝国,他做出审判正义的看似邪恶的决定,为的只是在面子上,打击正义,抑制那股邪恶情绪的扩张。
而当邪恶侵袭人心,甚至连他的心腹手下都难以避免地被仇恨和恐惧冲昏头脑,做出了挟持民众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要越俎代庖地要审判亚斯塔的时候;当民众之中掀起反抗帝国的狂潮,纷纷想要逃离的时候,他做出了饶恕凶手的决定。
这是用善良宽容,来压制仇恨,令天平回归平衡。
他行事并不是按照法律和正义,也不是按照个人喜好和情感,而是根据那个天平。
有点中庸的感觉了,不偏不倚,非善非恶,亦正亦邪。
这人是隐藏在魔法帝之后,和魔法帝共同统治这个国家的人。
也许很多人无法理解他,觉得他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他和敢爱敢恨的黑色暴牛形成了鲜明对比。
暴牛的人,是善良,正直的代名词。
明明是他们暴牛使国家度过了危机,哪轮得到他这个臭弟弟说三道四,这是大多数观众的想法。
可是,单纯的正义,是可以治国的吗?
不,绝对不能,可以很肯定的这么说。
五百年前,那场阵对初代魔法帝的阴谋会发生,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那个时代,没有像达姆纳提奥这样的人。
坏人永远都会存在,因为好与坏是相互依存的,没有坏人,又谈何好人?
满世界好人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在看似美好的世界中,邪恶必定会暗中蛰伏,看似式微,其实是在黑暗的深渊中无声无息地凝视着光明,就像一只留着口水的野兽,等待时机,随时要将一切美好撕成碎片。
这,就是五百年前的结局。
明面上的欣欣向荣的局面,谁能预料到人类高层的欲望早已被恶魔利用,毫无防范的王子,毫无防范的精灵们,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恶魔的工具。
只要存在人性,就必定会有邪恶存在。
而达姆纳提奥就是令邪恶在表面上现形,在台面上维持着平衡的人。
达姆纳提奥如果出生在华夏,也许会是一位不错的哲学家,能在这个魔法至上的世界,在思想上却隐隐悟透一丝道的气息,已经很不错了。
塞西利娅是因为前世读了很多遍道德经,才能够体会到此人手段的高明之处。
天平本身,就是阴阳平衡的一种表现形式。
产生这种近乎道的魔法,在某种程度上,达姆纳提奥的天赋可以说不逊于魔法帝。
当然,魔法帝本身收集时间的设定太过BUG,若是比拼战斗力,巅峰时期的魔法帝是无敌的,连黑桃王国都不敢招惹。
塞西利娅依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反问道:“是你要审判,还是要代某些人审判?”
一句话之后,达姆纳提奥稍微愣了愣,周围的人大都是摸不到头脑,只有刚刚当上团长的诺塞尔若有所思。
确实,来哈吉村抓捕的任务,并不是由议会下达,也不是由魔法帝下达,而是家族长老直接传达。
当初,基拉家族迪莉亚的婚约,正是和希尔巴家族的联姻。当初她的逃婚,虽然两个家族都尽力遮掩,却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王族间的笑料丑闻。
而塞西利娅的天赋,虽然在哈吉村中都很少有人知晓,但在从始至终关注此地的基拉王族之中,却已经不再是秘密。
这次的抓捕行动,确实是希尔巴王族的某些人和基拉王族共同决定的。
“你真的只是八岁吗?为何我感觉不太像呢?”达姆纳提奥意味深长地说道,但也不再逼问下去,随即和诺塞尔交谈起来。
他问一句,塞西利娅就立马反问一句,这特么到底是谁试探谁呀?
关键是,这些问题,达姆纳提奥也不太好直接回答。
真是麻烦的小鬼!
迪莉亚有些惊讶地看着塞西利娅。
要知道,达姆纳提奥是她的堂兄,基拉家族的天才人物,不管是魔法天赋、手段还是家族影响力,都是出类拔萃。要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地就当上了魔法议会的议长。
而自己八岁的女儿在和他短暂的言语交锋中,针尖对麦芒,居然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她抚摸着女儿的头,她的眼神有些宠溺,又有些愧疚。
她还这么小,却要承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一切。
“好了好了,只要你没事就好了。等以后我帮你们出气,把这些家伙挨个揍一遍。哼哼。”塞西利娅在迪莉亚耳边小声低语。
理解归理解,塞西利娅虽然能够理解达姆纳提奥的行为,但不代表她就会原谅,她可不是圣母。惹到她的头上,就算她是咸鱼,也是会生气的。
虽然现在打不过认怂,但小本本上可是记下了。
“你刚才叫我母亲的是吧?现在再叫一遍听听?我看是第一次听你叫我母亲呢!”迪莉亚突然来了兴致,眼神一亮。
塞西利娅突然脸色一红,刚刚的帅气瞬间化为泡影,有些扭捏,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你,你刚才,刚才听错了,对,听错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听,我就要听!”迪莉亚拽着塞西利娅的手,来回摇荡,像是个要糖的小女孩。
“你是小孩子吗?拜托,你正常点,他们在看着呢!放手,放手呀!”塞西利娅的小脸更红了,看着周围传来奇怪的目光,纵使是她,也有些抵挡不住,想要抽手。
塞西利娅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奈何迪莉亚越抓越紧。
“不放,我不放,我现在身边就只剩下你了。”迪莉亚满脸的落寞,眼角隐隐冒出泪花。
塞西利娅看着迪莉亚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隐隐酸痛,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脚尖,另一只手举得很高,动作轻柔地擦了擦迪莉亚的眼角,“唉,真是怕了你了,母亲。”
此时两人的举动当然被达姆纳提奥捕捉到。
卡崩的一声,迪莉亚的魔法手链被他打开。
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和诺塞尔交谈。
塞西利娅露出一丝笑意:嗯,这还差不多,以后等我强了,轻点揍你。
“塞西利娅,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明明我们都在这里生活了八年了,都一直相安无事,我们也从来没有出过村子,为什么呀?”迪莉亚这才开始询问。
不知为何,不在丈夫身边的她,却莫名觉得自己的女儿非常靠得住,即使她现在才只有八岁,所以不自觉地问出了这个徘徊在心中的疑问。
“别说了,阿诺德那个憨憨,他的脑子是用**(我故意的)做的吗,明知道你们的情况,还敢跑到这里安家落户,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之上,他可真的是心大呀!”塞西利娅实在气的不行,爆了粗口。
“塞西利娅,女孩子不许说脏话!”迪莉亚表情严肃,此时她担任起了严母的角色,“当初的情况比你想得复杂多了,如果不是当初停止追击,我们连王都都逃不出。而且他的伤势修养了几个月才勉强养好,那时我已经怀孕了。”说着迪莉亚脸色微红。
“那等我生下来了,你们再走呀?带着我离开三叶草王国,他们手再长,能伸到国外?”
“那时你太小了,我们怎么带着你奔波?万一你半路生病了,我们又不会恢复魔法,那怎么办?”
“那,那你等我稍微大一点了再走呀!”塞西利娅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说服力越来越小。
“那时的你,和那些小朋友们玩得那么开心,我们怎么能让好不容易露出微笑的你,失去伙伴,和我们一起颠沛流离。”
“那,那……好吧,你们没有错,要是,要是没有我就好了。”塞西利娅想再说些什么,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最终耷拉下脑袋。
她发现她没有任何资格指责这对夫妇蠢,他们选择向她隐瞒一切,恐怕也是不想她在担心和恐惧中生活吧?
若是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恐怕这小两口会在小镇安稳地度过一生吧?
“不,你是上天赐予我们最好的宝物,比其他任何事物都要珍贵,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迪莉亚非常认真地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嗯……”塞西利娅轻嗯了一声。
她觉得心中很暖,虽然此时周围的环境并不舒适,却感觉比她午后沐浴在阳光下还要暖和。
银色巨雕的速度很快,一个个村子在脚下飞速掠过,跨越了半个惠外界和整个平届,王都出现在前方。
“真是熟悉的地方呀,塞西利娅,这里可比哈吉村热闹多了。最关键的是,有些美食可好吃了,那些可是需要王都才有的特殊食材才能做的,到时候我做给你吃。”迪莉亚看着自己长大的地方,有些感叹,用美食诱惑塞西利娅。
她并没有用普通人感兴趣的东西,用王都的繁华来吸引塞西利娅,哄她开心。
她很清楚塞西利娅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她知道真正对塞西利娅有吸引力的是什么。
果然,此言一出,瞬间,塞西利娅眼睛开始火热起来。
大吃货帝国出身的她,对美食当然是非常感兴趣。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吃饭永远排第一位。
“有什么美食,跟我说说?”
“什么蛇羹,什么魔熊掌,还有各种蛋糕和珍奇蔬果,我是从小吃到大的,而且很多我都会做。之前就想让你品尝到,可惜咱们哈吉村实在是没有,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了。”迪莉亚自豪地笑道。
听着这对母女的谈话,令周围人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没想到,看到王都的第一时间,两人的话题居然不是讨论王都的巍峨宏大,而是讨论吃的。尤其是像塞西利娅这种从最偏僻的小村子里来的小屁孩,居然好像对面前这繁华的景象毫无反应。
开玩笑,前世的她,从大学开始就居住生活在杭城这种千万级人口的都市,怎么可能被眼前这种,连她老家最偏僻的乡镇都不如的地方所惊到呢?
那远处中世纪风格的城堡,走近一看也是粗糙的红砖堆砌的,有什么好看的?
艺术范点,她只觉得喧闹、嘈杂和无趣。
“好吵呀,吵得头疼。对了,咱们住哪?我想补一觉先。今天起这么早,又坐了一下午飞机,好困呀。”
塞西利娅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轻轻靠在迪莉亚身上,双手搂着迪莉亚的腰。
“飞机是什么?”诺塞尔在旁边听到,插嘴问道。
“呃,你可以,理解是一种会飞的鸟,嗯,对。这是我发明的词语,不用在意。”
诺塞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银雕降落,平稳地停在了王宫的门口。
王宫位于王贵届的正中心,是几大王族和魔法帝居住的地方。
一般来说,王宫上空是禁飞的,所以几人要通过入口的门卫检查后进入。
门卫一看是诺塞尔和达姆纳提奥,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没有多问,也没有多看,直接就放行。
等几人走远,守卫们才开始嘀咕。
“这两个生面孔是什么人呀,这么大阵势?诺塞尔团长带着整个团,加上议长大人,一起进入。”一个新人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那个女人感觉有点面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了。”一个中年守卫摸了摸头,在回忆着什么。
“你们几个,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队长一脸严肃地警告。
他自然是知道那女人的身份,而身边和女人七八成相似的小女孩,也肯定是她的女儿了。
他只是在心中暗自叹息:终究是没有逃过去。
迪莉亚刚刚自然也是认出了这个守卫队长。
哈伦,当初若不是他,别说王都,她连王宫都逃不出去。
哈伦出身不凡,家族是在贵族中相当有实力和声望的加文家族。
加文作为世代守卫王族的家族,是少有的拥有进出王宫资格的贵族之一,而迪莉亚和他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被指派的保护迪莉亚的亲卫。
最顶尖的亲卫,不可能一生只呆在王宫之中,那样只会是温室的花朵,于是他收到家族的命令,去骑士团中磨练。
在骑士团中,他碰到了一生的挚友,阿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