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强(五)

作者:马尔斯的車盘棋 更新时间:2021/1/2 10:15:06 字数:4157

来到罗德尼的第三天,平静的事象逐渐化为表面的湖水,与我无关的真相,正欲浮出水面。

不,是正巧赶上么?我躺在沙发上,悠闲地望着窗外大街上不息的人流。

哎,真是,不论这个都城发生了什么,人们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呢,我看了眼东边的太阳,确认了时间还停留在上午。

好的,接下来谁会抢先一步呢,不过话说我有提醒前台将每餐都送上来的吧……

不禁想到前天晚上碧萝送饭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动了一下。

碧萝·杰拉么……

“咚咚。”

“扎克先生,在么?”

“进来吧。”

门轻轻被推开,碧萝端着一盘丰盛的早餐,朝我微微一笑。

“扎克先生,这次不要把黄油和姜汁弄混了哦。”

“嘛,你就别笑我了。”我起身将盘接过来,“毕竟我们那儿早餐里就没有过这种调料呢。”

我端着盘愣了一下,“这早餐是你亲手做的?”

“这可不是我所期待的回应哦,扎克先生。”她向前靠来,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她夹起银制小罐中的一块曲奇,“啊——扎克先生”

那声音的结尾处十分轻巧,就像那块曲奇,我先咽了口口水,确认了一下早上确实刷过牙,“啊,恩姆。”

出乎意料的,不太甜的味道,但有种奶香的醇厚,味道挺有层次。

“怎么样呢?扎克先生?”声音略有期待与紧张。

“好吃。”我拿起木杯漱了下口,应该是…苏拉水吧,不过这奇特的香味……

“扎克先生,在想什么呢?”碧萝看着愣住的我。

“这杯子,感觉有种奇怪的香味。”

“哦,扎克先生不知道么,这杯子是龙木做的,据说有提神的功效。”

“哦,太好了,谢谢你,碧萝……”

我静静地吃完了早餐,碧萝说去楼顶待一会儿,估计正等着我呢。

屋顶装饰简洁,几束兰草间用支架搭着一间玻璃的小屋,她坐在一张藤椅上,打量着临街的景色,我也搬了把椅子,在她一旁坐下来。

从这里看到的是一大片各式的屋顶,远处的海线,一部分消失在皇区灰白的围墙后,屋顶上有人晾衣,有人像我们这样聊天,滨海大道被那片浅绿的矮树林挡住了,看不见对面的情景。

……

“侍区才是罗德尼繁华的中心呢,真希望年年都是如此。”

“年年不都是如此么……”

我看着远处一匹拉着白色马车的骡子,车夫似乎戴着一顶草帽,沿着蜿蜒的街道上升着,消失在了一幢白房子的对面。

“从这里的话看不见香格里拉的水道呢。”

“是啊,毕竟这些水道往往都藏在深巷中。”

我转头看向碧萝,阳光使她的脸化为了一片均匀的白色,翠绿的瞳孔像是被施过法一般流转着萤光,乌黑的长发,垂得很低,随着藤椅的摆动微微荡漾着,同样小巧而亮白的耳垂,在期间若隐若现,被光线模糊地勾勒出一道轮廓来。

……

“……扎克…愿意加入法师公会么…”她朝外面看着,似乎有些出神,这微不可查的低语,微风似的地刮过我的耳轮,有什么要向我述说的么?

“我只会站在人族的一方,可法师公会似乎并不能代表人族呢。”

“那扎克先生的意思是有意进入宫廷么?”语气渐渐地被提起来。

“国王,似乎也不能代表人类阵营呢……”我略微顿了一下。

“大概只有人族,才能代表人族吧。”

她已经看向了我,并且有好一阵子,翡翠的瞳内看不出任何色彩。

“扎克先生……选择了一条最为孤独的道路呢……”

我会心一笑,拉住她的手,发觉上面微沁着汗,她有些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没能得逞。

“正是因为如此,未来才充满了幸福。”

她避开了我的目光,似乎是有些难过,微微夹杂着失意,我松开她的手,她随即起身。

“那么扎克先生,”她向我微微一笑,“今天就到这里,很高兴能和您聊这么久,那么失陪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走向门口,“叫我扎克就好”她顿了一下,随即消失在兰草间,我看着她最后一抹茶色的衣角,“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缩回藤椅上,一阵动摇,太阳升到正午了,屋内布满了金色的碎片,我打了个盹,醒了过来,肚子有些空荡,正要下去看看午饭送到没,这时,地面一阵晃动,一束红色的光柱出现在视野内,紧接着,是小屋被风刮得变形的呜咽声。

我顿了一下,“算了,先去取鞋吧……”

轻轻关上木门,随即视野猛地变得开阔,城市变得狭小而拥挤,我拍了拍有些乱的头发,稳了下身型,朝着光柱飞去,在那个方向,周围已变为一片放射状的废墟。

我暗自咂舌,看来对这个世界的魔法抗性有些误估,视野中随即出现被光柱包围的服饰店,被一片水洼包围,水面浮着些完整的尸体和残片、衣物之类的,还有淡淡的血晕。

屋顶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我看得还不是太真切,“拉菲”就已经大喊出口,她顺着声音看见了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轻轻落在屋顶上,大概离她三步远,“我来取鞋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瞳孔缩成了针尖状,嘴角多了对獠牙,一只细长的鳞尾生物般律动着。

又是一瞬间,一把黑色的匕首飞来,我正又准备挡下,突然觉得上次什么都没问到是不是因为太过强硬了。

嘛,反正是大腿,随它去了……

一阵冰凉和刺痛,冲击力使我向后摔在了屋瓦上,我看着献血慢慢溢出来,痛觉正迅速放大。

不过力道还是放轻了不少,要是昨天那一下估计得骨折。

一面想着吓出一身冷汗,正要因不能忍受而大声叫出,两个包裹砸在了我的怀里。

我仰面倒下,稳稳接住了,惨叫被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急促的抽气声。

“你还是老样子啊,一上来就动手。”我没有起身看她。

……

这伤估计白挨了,我心有些沉下去,“发生什么事了,能说一下么……”

受伤的大腿被抓住了,我疼得咧起了嘴,匕首被一下子拔了出来。

“啊嘶嘶……哈?”我上半身立了起来,却发现拉菲张口向伤口咬下去。

虽然已经痛到极限了,但是复杂的感觉如同铁水倒进食醋,我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表达,就这样看着她青黑垂下的长发,下意识的抽搐也被控制住了。

“这样不会变成血族或者眷族之类的吧。”

“…皇宫……救哥哥……一定…”

只是单纯地咬住而已,松开口时,黑色的鳞尾已经隐匿不见,我勉强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少女。

“唉,真相,果然还是只能自己去取么……”掂了掂手中的包裹,我再次起身飞往皇区。还未飞出多远,我就看见了三个人影呈扇形将我围住了,左边的是雷,右边的是科隆·杰拉,中间则是皇帝身旁的那个人。

说起来,我全都认识,只是中间那人不知名字。

我突然想起昨天的比试之约,不过这时间挑得很微妙啊。

“齐格飞·巴尔扎克阁下,没想到您居然和国内叛族相通,现在停下还有澄清的机会,我也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会。”雷俨然换了一副表情温和开口道。

嗯,之前的奇怪果然不是错觉,我的反应还是这么迟钝呢。

下方的区域不知何时变得一片肃杀,分布广而稀疏的人影出现在楼顶、阁窗前、巷道中、大街上,神色一脸决然或冷漠或复杂地看着我。

原来一开始目标就是我么,我脑海中的结开始慢慢解开,而时间还在不急不缓地流逝,空气中名为氛围之物开始汇聚,一层深紫的半球开始升起、地面、天空中闪耀出各色结界与术式的光芒。

“齐格飞·巴尔扎克。”为首的老者远远地看着我,“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是真名,我们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不论是身份、立场,亦或——力量。”

“这很危险,”他举起手中的节杖“不论是对人族,还是这个世界。”

“好了我明白了。”我轻轻一笑“总之我们现在是敌人,不是么?”

“嘭!”似乎在我斜下方,发出了一声巨响,“当嚓!”木制短杖上的魔法成功挡住了先制攻击,同时杖身出现了一丝裂纹,不是因为冲击亦或外部的攻击,而是承受不了强大的魔法负荷而已,我倒是不急着出手,毕竟,心中还隐约有一丝期待。

果然“住手!——”声音不大而又那么熟悉。

她的声音就在我的正下方,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捉弄,总之对面有了动摇,攻击如被提住脖的鸭子,戛然而止,而为首的,还是持节者。

我为这种不攻自破感到兴奋不已,仿佛看见了壮丽的景致一般,不论是由他们内部出现的裂痕,还是碧萝这把钥匙。自然,我将其归结为受到至强之势的冲击而瓦解,这样的情况,正发生在下面的青涩女性身上。

不过这只持续了短暂的几个呼吸,攻势便覆盖了我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我找准机会,借着格挡的冲势向正下方坠去,当然,又与正下方的法击撞在了一起,数百支光箭几乎在低空中织成了一张网,想要当“漏网之鱼”已成妄想,左手握木杖绿光大盛,凝成一面圆盾,右手微微抬起,火球如连成火柱一般倾泻而出。

一阵爆炸伴随着一连串蓬起的烟尘,仿佛一条蜿蜒曲折伸长的细蛇,而所有的攻势,便是集中在那不断延伸的蛇头处,声浪,持续地震撼着。

一段数百米的距离,我左驱右拐,在碧萝所在的屋顶堪堪落下,又是三步的距离——双方伸出手臂的话就仅一步之遥。

地面在这时塌陷,一道身影从我俩之间刺来,另外七道身影同时从四个方位迅速贴近。

我只来得及打了声招呼,绿光一阵闪耀,盾化为剑,挑开了最近的刺击,用比袭击者更快的速度错身抱住碧萝,向着下方的大洞倒去。

然而这一层楼的现状也不容乐观,几个黝黑的枪洞正对着我。

显然,对方的力量也是有限的,用了铳士来代替了高端战力,但在这种条件下也依旧不容乐观。

“嘭!”一阵短促的爆响,闪过一阵绿光,周围的木板也为我所用,挡下了所有的铁弹,一楼的木门飞了出去,我一手撑在门板下,再次挡住了从天上坠下的重击,但也因为下沉错过了进入另一幢建筑的机会,接近直角的转向,我贴着街道迎风疾驰,法击的光芒、石板炸裂四散的碎片,整个街道如同一锅沸水,但随着我的突进,逐渐甩开了追随的攻势,紫色光罩也就在不远处。

“来了么。”一束白光几乎瞬息而至,我堪堪挡下,白光的消散并没有造成太多的响动,但我却不受控制地重重砸在地上,加上碧萝的体重,以及身体传来的触感,对我造成了各种意义上的冲击。

不过所幸身体并无大碍,但法师袍破烂不堪,木杖化为飞灰,我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烟尘,趁着这段空档,再次与空中三人对峙在了一起。

“齐格飞·巴尔扎克,你目前还有唯一的机会,证明你的清白。”

“拖延时间就免了吧,各位。”浓郁的血光从我周身亮起,挡住了对方数道法击,我轻轻一笑,在对方眼里看来是那么的无谓。

那是过于密集的火元素凝成的熔炉,密度过于“低下”的元素聚合体,在入此领域后都会化为最基本的单位。

我一手抱紧碧萝,一手朝着光罩握下,整个结界在下一瞬呈现出与破坏规模不成比例的剧烈反应,周围完好的光罩,风暴般朝我手中撕扯,地面上毫无前兆地闪烁着破碎的光芒,此起彼伏。

最后我手中只有一只紫黑的光球,敌人早就消失无影,天空中的,周遭的。

我微微偏头看着那双翠绿的双瞳,有些呆滞,但又有很多话想说。

“扎克先生…没想到…我骗了你…不…”

我笑得很勉强,但见她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于是迅速将双唇覆上去,一手静悄悄地取出她怀里的法杖,她丝毫未觉,倒不如说已经忘情,我一心把光球塞进那法杖中,杖端蓝色的水晶已经“膨胀”成另一种材质,像一团被压缩的水球般变幻着形态。

魔力、热量,对,是爱与生命,在沉寂中沉沦,光球已然消失,还有我。

(2021.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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