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强(八)

作者:马尔斯的車盘棋 更新时间:2021/1/2 22:06:06 字数:3041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半左右吧…阁下。”

哦,难怪这么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让我自己走吧,辛苦你了。”

“不要勉强,不过快到驿道边了。”这么说着,我已经轻轻落在地上,脚下一阵湿冷,满是棕绿相间的苔皮和厚厚的不知名的植被,周围除却身后连一从低矮的灌木都找不到,简直同头顶的天空一样糟糕和荒凉。

近三天的荒野行程,我不禁有点怀念罗德尼的那间招待所。

“泽拉,有多余的武器么,接下来几天我恐怕不能随意施法了。”

他愣了一下,头转向别处,用手挠了挠,突然手一拍。

“阁下,正巧一队(长)那儿有一把贴身携带的短剑,不过得您亲自去取了。”

这次轮到我挠头了,视线移向队伍末端。

“贴身携带的短剑么……”脚下却不犹豫地走去。

“巴尔扎克阁下,身体没事了么?”

“嗯,但是这几天不能施法了,听泽拉说你这有多的武器,能不能借我一用。”

他眉宇十分明显地抽动了一下,我俩已经停下了步伐,同前面的队伍也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也就在这时,他才下定决心似地从右侧解下一柄短剑,任由金色的锦丝飘落在地。

我接过了剑柄,剑身比想象中沉得多,亏一队这家伙一直将其勒在腰间。不过我没有抽出剑鞘,只是换了只手提住了剑鞘。

“那么十分感谢,等我恢复后一定归还。”

“不用了,阁下,这一剑就权当偿还您前日的救命之恩好了。”

“随便你吧,快走,不然要掉队了。”

回到了驿道上,环境比之前改良了不少,脚上传来踏实的质感,一条两车宽的平路,延伸到视界的尽头,附近除了我们之外再无一物,随着脚步的移动,只有远方的森林,如一条黑链,绕着我们缓慢旋转,似乎有风迎面而过,脚边细若游丝的野草在空气中浮动着。

我深吸了口气,满心复杂地感叹着旅途的漫长,提托城塞的影子都见不着,而帝国方面却已经有些鸡飞狗跳,嘛,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呢。

我向着位于队伍最右端的拉菲靠去,随着我的移动,众人似乎都毫无反应,在我刚靠到她身边时,她头也不抬一下,与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什么事?”

“……啊……没什么事……”我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

“那就回去,你现在很不好闻。”

“……你不也一样……”我转身小声嘀咕了一下,背后立即一阵窸索,我立即迈开大步向前跑去。

这样好傻,我突然一阵恶感,怀疑是不是之前的遇袭把脑子弄坏了,但是,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什么说话的氛围呢。

沉默是时间的变速器,在我们重复着许多道直线、弧线时,远方的风景比时钟转得更快,天穹也在流转之间落下帷幕,前方的某处,出现了一点点明黄的星火,整支队伍霎时间仿佛要被这点微芒点燃一般。

“泽拉,这副样子,今晚只能在外面过夜了呢。”

“是这样,不过是好是坏倒可不一定哦。”

“外面有我们的人么?”我看着他的脸色似乎因天色的照应而阴晴不定。

“城内有伏的几率要更大一些,虽然外面也不确定……”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不过他望着那边,接着道。

“至于‘我们的人’……谁知道呢……”

这片区域的存在或许叫“荒郊”更为合适,空气中连人气和牲畜的味道都不存在,只有前队走过撩起的微尘轻拍在面部的触感,即使这也显得如此微不可察。

“泽拉,情况不对,我们应该停下。”我忍不住出言提醒。

“……没什么不对的,一直都是这样罢了,自那以来——”异样的情绪在空气中扩散,我也只好欲言又止,与两只斗篷对视了一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一小会儿,火光所在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一座保存完好的礼堂,两扇门板上,剑与盾组成的十字似乎还残留着余晖,门前十几人形成扇形,与我方前队人数相当地对峙着。

见到后面的情形,对方中心为首者开始朝这边大喝,我们听到都暂时停下了,同时中坚的阵形开始慢慢散开,朝礼堂两侧铺展。

泽拉·吉格森,就这样笔直地向前迈去,摘下斗篷,以一种不同的气势。

“提托剑盾骑士团第二十三任执行大团长,泽拉·吉格森!”

雪白的剑尖,从三个方向,架着泽拉的脖颈,显示出他有些宽阔的肩膀,他背对着我,似乎抬手行了一礼,但对面依旧一片茫然。

……

“我们没听说过您的名号,先生。”可剑都已经垂下,带着无所指的颓然。

“提托剑盾骑士团已经解散许久了,这里的,不过是几个徘徊无助的幽灵罢了。”

没有人再亮出武器,大家不是朋友,却也非故人。

礼堂外面不大,内部却十分宽敞,整理得十分干净的长椅上,横七竖八地躺卧着和衣而睡的人们,我有幸分到一张长椅,和拉菲、碧萝一起,当然也是不幸,因为不论如何也不可能挤下三人,我有些想要诅咒泽拉那家伙。

“离这不远的镇中心有口井,你们不去么?”我枕着手臂,靠着椅子脚,无聊至极地在前面一张长椅的靠背上描绘着边框。

“…放心,已经洗完了……”头顶传来一阵局促的响动,听着镇定到自然的回应,我猜响动肯定是碧萝发出的。

哼哼,拉菲啊拉菲,我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碧萝,要不你也下来谁吧……”

“扎克……”有些惊慌的声响比之前更剧烈,我正要再添一把火。

“碧萝小姐,那混蛋只是想趁机上来和我一起睡而已。”

立刻安静了,“扎克先生,是真的么……”

我从容不迫地准备开口,这次上面又有响动,在长椅外侧,拉菲的。

我突然感到她应该正朝着这边,只等我的回应,因为我这时想起了一件之前的事情。

“……咳,对不起,忘了之前的事吧。”说完我就换了个姿势,乖乖闭上了眼。

“扎克…扎克先生!……”

“好了,你最爱的扎克是不会背叛你的,刚才只是个玩笑,对吧?”

“对对,睡吧睡吧……”又一次不耐地辗转,一缕月光穿过玻璃窗,斜倚在一张长椅的背侧,不过很快又消陨了。

醒来时,伴着脖子的剧痛,以及有些模糊的嘈杂声,我抓了抓杂乱的头发,礼堂内却意外地安静,只有几人围坐在前面讨论着什么,在其后面一块低矮的石台,上面空无一物,我稍微活动了下身子,向那边走去。

一队、二队、泽拉,昨夜的头领,以及我。

“哟,醒了么?巴尔扎克的睡眠一如既往地好呢。”

“近期消耗太多,请谅解。”

“哪里,毕竟谁都没有打搅阁下的美梦哦。”其他几人都投过目光来。

“泽拉,这位是……”

“巴斯巴德·多特,请多指教。”他主动起身致礼,我当即也不怠慢。

“齐格飞·巴尔扎克,请多关照。”

找了个空隙坐下,话题又开始继续,似乎是关于今后方针的。

“补给方面可能要拜托你们了。”

“行,毕竟你们的现况也有够糟糕。”

……

“今天下午我们回去城塞收集物资,就是不知道商会那些家伙现在买不买账。”

领队与我方商议决定后,站起身来。

“你们得尽快离开,毕竟这里还在都城的势力范围。”

“好的,我们明天天亮就走。”

“这样最好。”大厅内随即只剩下我们四人。

“所以,泽拉,你们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么?”我目光又扫过他们。

“……巴尔扎克阁下,这事对我们而言并不光彩,也对此次旅途并无影响,忘了吧。”三人脸色平静,但无一人看向我。

名为过去的幽灵么,我不禁有些浮想联翩,不过既然对方这么坚持,我也只好作罢。

礼堂的大门开了条缝,阳光漫了进来,我侧身出去——灰矮的石墙,断断续续地延伸出去,我沿着人影零星的小道,慢慢地移步。

斗篷里的人摘掉了斗篷,享受着日光,男女老少,仿佛这里的居民,要么三两交谈,要不各自闲暇,我在这段不长的脚程中和他们路过,来到了镇中的井旁。

似乎走了很远了,日上三竿,周围又恢复寂寥,再往远处,建筑和荒野已模糊不清,仿佛融为一体,崎岖的泥路也已久未修整,车轮碾过的辙凝固且开裂残缺。

我迈着有些疼痛的双脚,绕过水井,朝着一面断墙走去,深绿中略带浅黄的野草,不知何时没过了膝盖。

碧萝就这样靠在墙的另一侧,浅黄的野草,也拂过她膝前轻垂的侧脸,似乎在等我过去。

我轻轻坐在一截断墙上,离她不远,阳光洒在身上,似乎到了正午时分,只能感到少量的温暖停驻在肩上,她却全然躲在了阴影中,野草似乎成了她长发的续展,在这渐变色薄纱的轻笼下,似乎是睡着了。

那就不打扰她了,我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墙沿,暗自满意,调整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合上了双眼。

(21.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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