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我咧嘴一笑，他笑得很不好意思。
我们相互寒暄了几句，就此别过。
不得不说，这身装束受到了很多视线的驻留，也遭遇了几次似曾相识的对峙，但似乎也有一些知道“内情”的人士，他们闻讯而来，花了些功夫，将我从过去的那些影像中抽离出来，诚惶诚恐地将我请离了这个地方，而送我到他们认为我应该会受到接待的地方。
于是，几乎是顺着相同的轨迹，我稳稳地坐在了沙发上，窗外的景色也十分亲切，窗下的街道，亦如河流，人群车马，亦如流水。虽然时光轮转，但万物相互帮持之下，亦井然存续至此，一眼晃过，又感觉什么都没有变化。
门又被掩开了一小半，清脆的铃声很让人愉悦，进来了一位着华贵礼袍的老者，杵着几乎与门齐高的权杖，铃声正是从这上面传来的。塔摩斯，我还依稀地记得他的名字。
“阁下。”他走到我对面，缓缓地伏了下身子，我连忙起身回礼。
“那么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可以换一个一方么？”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
“悉听尊便。”
“好的，稍等。”法杖亮起了光芒，地面亮起了转动的法阵，随即周身，也迅速地升起了光芒，“咚”的一声轻响，我们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起初看了一会儿，周围是一片漆黑，但随着灯的一片片亮起，四下里、半空中的景象便渐渐辉煌起来。看起来更像是一间剧场，不过再思索一番就能得知这儿的真面目了。
“摄政厅。”他还是面对着我，不过随即转过身去，远处的席位上空无一人。
“有坐的地方么？”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台上几乎空无一物。
“咳…下面座位很多，随便选一处坐吧。”他似乎在四处观望着。
我们选了一处偏后的位置，这里虽然远离中心，但视野却十分宽广，下方的情况尽收眼底。这时，塔摩斯身体微微朝我这儿偏一点，声音有些低沉而不失平和动人。
“阁下前不久去了柏尔卡？”
“是的，在那边做了一段时间领主。”
“哦，是这样啊。”他身子向回缩了一些，我转头看向台旁边的暗处，那里只露出了一些黑影，似乎有什么被挡住了。
“我还不知道您的全称呢，能告诉我么？”
“塔摩斯·卢恩。”
“嗯，那么塔摩斯·卢恩……听您的口气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身子动了动，摊了摊手，“您的直觉很准，阁下。”他看了我一眼，我余光注意到他，他又悻悻地转了过去。
“不过请您理解，自我识事以来，这周围的某些东西就一直存在了。”他眉头有些皱起来，似乎对自己的措辞有些不满。
“……抱歉……阁下，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人族的平衡现在已经十分脆弱了。”
“据我所知，兽族已经退军了吧，虽然完好的地方所剩不多，但被破坏的地方也并非了无生机嘛。”我笑了笑。
“换种说法吧，就如同被犁过的地一般，人族现在面临的，也并非是什么危机嘛……”
他有些定住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见我有下文，那感觉，真是显而易见地矛盾呢。
“塔摩斯·卢恩，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他又无奈地摊摊手，白袍垂到了我的膝上。
“请便吧，阁下。”我转头去看他，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滑向半空了。
“您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他眉头快速挑了一下，伴随着一个笑容。
“那阁下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我们相视一笑。
“我嘛，当然是站在人族一边咯……”
我们之后又聊了些其它事情，包括兽族那边的事宜：
“显然，兽族一方也有‘神族’规模的存在呢，你们知道么……”
“当然，但具体关系也是不得而知，毕竟有着很多现实因素……”
谢绝了塔摩斯的好意，我开门从大厅走出去，通往上一层的构建复杂而宏大的楼道中，众多服饰各异的法师，近距离地打量着我，但又刻意让开一条通道。看样子，应该都是席位上的那些家伙吧，有骚动但又抑而不发的沉闷，不断地散播着，仿佛一只巨大的婴儿。
好一会儿，我才到达了上一层，这里的建筑似乎还在修缮之中，阳光还停留在下午的边缘，光线透过修缮的建筑间照到周围，没有其它人。与之前的情景相较，颇有些滑稽，不远处可以看到栅栏，以及庄园。
似乎并没有其它的路可走了，整片建筑像一个孤岛，只有绿草被风“嘤嘤”地吹着，栅栏外的大道上一片空旷，我不禁回想起在马车上的那段时间，车窗里的身影，似乎朝着这边望过，但那时似乎也并没有这处观景。
不再关注这些，我朝着大道走去，顺着栅栏走了一段，没有想象中的大门出现，我只好攀爬着翻了过去，大道在这里分岔，一边明显吹着海风，我朝着另一边走去。
由于装束的原因，我接连招了好几辆马车，但都以差点被撞收场。天色渐暗，栅栏的影子斜下里戳进我的影子，在我脸上也一明一暗地交替着。我头一次发现，这里的大道竟然没一条直路，有的消逝在一小片树丛旁，有的被其它的建筑挡住，我头一次感到深深地不便，摸着口袋里无多的钱币，一方面对于在此投宿持相当悲观的态度。
事实也是如此，直到隐藏在路边的灯亮起来，我在不久前又一次被一处铁门外的仆人婉拒了。
“先生，实在是抱歉，不过主管吩咐过我们不能接待身份不明的人，请您见谅。”
虽然能够理解，但我的耐心实在见底了，在路边的某一处拐下去，在离大道几步距离的缓坡上躺下来。夜下的月色并不显得怎样，草地上濡湿的感觉是我不得不坐起来，朝着侍区的方向慢慢走着。
心情已经十分低落了，地上的灰尘、路灯，都十分清晰起来，而又若隐若现起来，在很远的一个半圈，有着颜色并不分明的光晕在浮动着，而另一半圈却是一片灰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正处在一条大道中央，两条灯弧都隐没在没有尽头的两端，也不知道中途有无走岔。周围突然有光亮闪过，随即逐渐集中在道路中央，我转身去看，那架马车又近了一段距离，我适时退到一旁，并远远地朝其挥手。
那驾马车到了我的近前停下了，我得以仔细打量一番，原本觉得应该是驾普通的马车，现在觉得其他的马车都过于“落俗”，车上的各种事物、细节都给我以极大满足，原本低沉的心情仿佛也稍稍得到了抚慰。
车夫戴着黑色的高帽，一动不动，我只好说明了我的意愿，确切的说，是请求。
车厢里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被惊醒了，随即车门打开，一只纤细的手伸了出来，在服装的裹饰下，看不清其全貌。
“尊敬的大人，在下想借乘去侍区边界，可否赏脸。”
“上来吧。”出乎意料地爽快。
“感谢您的宽厚与仁慈。”我毫不犹豫地登车，对面的座位上似乎传出一声轻笑。
“先生为什么会走在大道上呢？是和马车走散了么？”过了一会，飞驰的马车中，对面的黑影向我轻柔地问候。
“怎么会，我本是受在此的一位大人之托，要交代一些外面的琐事而已，谁知道贵人多忘事，竟将我抛在这地方……”
“哦——不对。”我急忙补充道。
“我并非说大人您的不是，请原谅我的无知。”
一边低下头以示歉意，但对面并无反应，我就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车窗外一片片阴影掠过，马车扔在飞驰着。
“哦，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走神了。”对面的身影似乎打了个哈欠，一股清香盈满了车内。
“那么，先生的话我还是有好好听进去的哦？”似乎开了个玩笑，她接着向我问道。
“能否让我知道那位贵人的大名呢？”
“塔摩斯·卢恩。”我不假思索道。
飞驰的马车中，似乎又陷入了沉寂。
“真巧呢，妾下和卢恩家族还有不少渊源，今天这忙还真是帮对了。”说话声有些平静过头了，但却是不隐含任何感情的那种，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恍惚。
“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否替妾下向那位大人传达一下问候之情呢？”
“噢，当然，不胜荣幸，尊贵的大人。”
很快地，我便在侍区外的墙下了，不得不说，马车的主人还是十分体贴的，而且是并非顺路而特意送我至此的。
“那么再会，先生。”
“再会，尊敬的大人。”我朝着马车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随着城门的合上，对面的声音、情景便彻底隔绝开来。
城墙下的阴影似乎移动了一点，倒不如说是天上的月亮在动，不论如何，望着静谧的街道，以及那些窗格中忽闪的烛光，我的直觉告诉我：
一段清闲的日子就要到来。
（21.1.5.39.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