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游记(七)

作者:马尔斯的車盘棋 更新时间:2021/1/7 22:43:33 字数:3094

火光照亮了一旁的天际,无数尘埃和碎块、碎屑,落入沸腾的城池中,随着某人的离开,他身后的阶梯被一层层抽去,那些冒险者、军卫、武士、法师、群众、贵族、修士……只是成为了构成支配这一地区的根系的统称,现在正逐渐被连根拔起。这场战争所留下的,不过是根系间泄落的土屑而已,一如那些久远的苍凉与寂寞。

“帕吉,教会要召回你。”城东南外围,“帕帕”酒馆。

“教会铲屎官么?”他悠然地啜了一口麦酒,火光轻轻照亮了窗扉,外边的纵横的街区,无数身影老鼠般窜动着,帕吉暗红色的塌鼻轻蔑地耸动着,向着那些昔日的同袍。

“…你见到这城市的模样了么?”他不为所动,一个宿所而已。

“你的故乡也一样。”他站了起来,又一块塔尖沉入地底,一阵剧烈地震撼与咆哮,夹杂在数不清的扰动中。

“走吧。”他接过制服,一把披上了它。

帕克走了不知多久,突然瞥见了自己的影子,之前迎面跃过了许多的阴影,它们不断地闪过,帕克总会顿一下来注意一下其中的特别之处,马车上有些奇怪的雕塑,总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大概也从中理解到了一些不凡的意义吧。

他握着凿子和锤,反复打量着,这个喷泉中央原本残缺的神像,连带着整个池子被修缮一新,连保留完好的部分都被仔细地打磨过,显得更加富于精神和质感。与池中央的神像显示出十分的和谐,然而那神像单独看起来却是一副奇怪的模样,他打量了一下,整洁光滑的瓶口,边沿被磨得十分的薄,他抹了一下那边沿,一股清流从里面汇出,落到池底,漫到脚边。

太阳升起了,光芒激澈了水幕,他的鞋被浸湿了,一只手抬起来,挡了一下有些刺眼的阳光。

“大人,科迪已被摧毁。”

“哦,这么快。”他跨过边沿,顺便坐在了上面。

“你们为什么把科迪摧毁了?”

“大人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出乎意料之中夹杂着一丝惊恐。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他把玩着小锤子,用凿子划着锤头。

“……不知道……”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悔意,以及茫然。

“嘛,只要你们认为应该这么做就好。”

“是”声音恢复了常态。

帕克喘着粗气,躲到了一面山壁后,四周明显地清冷起来,了无人烟,其它的生物却着实不少。这里已经是无人区的腹地,但前面看不见的地方却显出不一般的热闹,隐隐地还能听到高亢的吟唱以及间隙的嗡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屏住声息,凝视着眼前的一小块碎石,一条黑系的长虫一闪而过。气浪来得毫无征兆,周围泛了起来,帕克觉察到天上的异动,仰起头,拉了下嘴,云层像被洞穿的铁盾,他还未有所动作,漆黑的喉咙朝着的方向,传来一阵震动。即便那儿的景象无从得知,他背后崎岖的石壁,不知觉中陷进了他的背里。

天色暗了下来,他还是瞪大着眼睛,之前的那些施法者们,似乎朝着反方向赶去,但短路的理智不停地发出危险的信号,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以他所不理解的方式死去。但另一方面,包括身体上提供的便利,他又不停地期待着,希望着这些灾难,以某种方式经历着,并在脑海不停地进行着各种离奇的幻想。

那个地方会有什么呢,之前又是些什么呢?可惜他的见闻限制了他的想象,并且作为代价,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近乎发泄的狂想,滋生了一大片联结的情感,而他的意识,仿佛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蛛网的蝴蝶,直到现在也不能挣脱。

然而幽蓝的火焰徐徐升腾着,即使是遭受了如同海啸般的鱼贯与波澜,内心中也一定有如磐石一般巍然不动的角落,而这火焰,正是其象征。

仿佛某些燃料耗尽了,即使身体仍旧不大听使唤,他强拖着双腿,朝着那条既定的方向迈去。

“看来已经被识破了。”一手抓着一连串晶石,不如直接说能量,这串晶石正是某个魔族的尻尾,此时正被紧缚着,连挣扎也做不到。他举着法杖,神像的泉流汩汩着,在镜面般的水上浇融着,不远处稍宽阔的水面,他奇怪地倒立在池壁上,法杖指着天空。一片无际的光,火焰一般倾覆而下,转瞬而至,但在这片朝阳铺述的时空中,是那么有限与层际分明。一部分勒芒在一片看不见的华盖中化为柔和,不远处的建筑,消解得也十分和谐,红光迸散之处,如同破裂的枕头,铺散飘飞出羽绒般的火星,安静而近于安详。那些断落的屋檐、阁楼、巨石,向着地面沉落时,失重一般,飘至一片似乎沉向地下的红海之中,化为一粒,这样看来,名为萨托的圆坛,在一片神光与火海之中缓缓升起,其下的支柱一滴滴滚落,只余下了半空中的半球,而仍然在一片沉没里冉冉升起着。

光芒回到了天上,云层流转而愈合,泉流汩汩,只余下一个身影,其余如同群妖围舞的光景不再,虽然它们在前一刻爆发出最后的辉煌。

“真是要(令人措手不及)另眼相看了呐。”匆匆洗了把脸,袖袍濡湿了一大片,呈现出深灰的阴影,圆坛被稀疏地包围了,如同众神的会议现场一般,雄辩者此时正一脸无馀地要使听众信服折拜。这时,一束真正的光落下来,这光芒到底来自哪儿呢?黎明?黄昏?那团幽蓝的火种中孕育着答案么?

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眼前的地面起伏着,时轻时重,左右的碎石板上,有些立了几道石棱,白色的,但也许是曾经的颜色,现在无一例外,全都染着灰白。也许是旅人的碑坟之类的,但却是实在的人迹,想到这儿,帕克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这一生恐怕还从未到达过这么远的地方,现在也不能说是到了。而仿佛置身于外看着这副躯体行走于此,而原主却已经物是人非,那些远处的,盘肠般浮现的“道路”旁,带角的羊吃着墨绿的草,野风带着不详的意味从蹒跚的躯体旁刮过,将那些畜生斜斜地移开了,一个牧童走到了帕克的身前。

他慢慢停住站定了,因为牧童正打量着他。

“你是要去厄古斯都么?”一副与年龄不相称的沙哑的嗓音,但又有些湿润的感觉,像一颗年迈的青藤。

“从这往西能到么?”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了,连声调都失去了控制,但他还是努力使听者辨清了。

“你这样一副样子的话,大概不行吧。”牧童不怎么顾忌,但让开了道,退到了一边,帕克一言不发,羊群叫着,如同一大片绵软的移动的墓碑。

又走了好久,一个小小的村落,再走近了,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人,看样子像是猎户。砍刀、长柄镰、带细绳的飞刀,总之,一副被吓着的样子,戴杆的钩上,挂了几只小猎物。他们随即露出了各异的表情。

“旅僧么?”其实怎么看都不像的,其中一位压了压风帽,扛着猎物的人径直向瓦屋走去。

帕克不知道如何应对,但总要说上几句的,“啊,对,我只是刚好路过。”

“黑山对面应该是齐克曼的地盘儿吧?”他以很生硬的口吻,仿佛陈述历史一般说出了一个地名。

就是这几句话的时间,周围的景色、声响开始渗进来,村子的印象在帕克的眼中、脑中,复活了。

“对,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从家乡逃出来了。”

“又是魔族么?”好像还有其他事要做,两人便不闻不问地绕过了帕克。

“你们知道‘厄古斯都’怎么走么?”

“顺着街道,过了河就到了。”声音消失在了泥墙簸箕的拐角,从远处看的话还能见到黑白相间的烟气,那也是灰色的光景,即使逢临正午。

一路沿途都没遇上任何危险,而帕克身上亦无防身之物,不论从身心而言。而现在正处于一种希望听到水声,稳定而奇妙的状态,时不时可见人迹与兽物,也不凶猛,然而几天过去了,行迹背叛了猎户的口吻,这种希望也变得漫长,在道路染上雨水之时某些东西碎掉。并不出于躲雨,他被不远处小丘上的一处飞岩吸引了,以一副已经习惯了蹒跚的姿态,靠了过去。

即使天空亦无日月,黎明与黄昏仍旧照常来临。

一些隐秘的传言在东南诸国之间流散开来,以后在大陆中古史中若隐若现的一角,即使现在看来也显得不可思议,遥不可及——是对所有旁观者而言。

而实际的情况,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大国”已以为灭掉了罪魁祸首,结果却是解开了恶魔的枷锁,而光只是打开这把锁,便已使之力竭了。于是局面进一步打开,演进为东南全人族,甚至与亚人势力间与魔族的混战,当然,现在只是在一片酝酿之中初现端倪。而与之同时,萨托,现在只能这么称呼这片地域了,几股力量仍旧为了“大战”的最后一点点残渣你来我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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