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可恶啊!为什么、为什么点击次数就没有提升?!
漫漫长夜里,我坐在电脑桌前关注着自己作品的人气变动,禁不住地碎碎念道。
虽然作为石井校一的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我想这时,我的表情一定就像被怨灵上身了一般的恐怖吧。
当然了啊……这种事情,是最当然不过了的吧。满怀信心创造出来的作品,在发出来的时候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轰动,反倒是不招人待见的毫无人气。这样过分的事情……身为创作者的自己又怎么能够接受啊。
已经连载了将近三万字。
距离作品发布日,已经过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我一直都有在观察作品的点击次数,无时无刻的。
……然而,毫无意义。
——就像是上帝的恶作剧一般。
在我的眼皮底下,点击次数就连一的数值都没有上升过。
这种对寻常写手来说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发出作品后的我眼里,就跟奇迹一样罕见。
「拜托了!那怕是一只蝼蚁都好!只要能上升一的点击数,也请给出现在我的作品前啊!」
我想见证奇迹发生的那一刻。
我,真的很想见证奇迹发生的那一刹那。我对着屏幕无理地吼道。
那些笨蛋们不知道吧……
即使不是真的对那部作品产生了兴趣,而是极其偶然的一时手滑点了进来,又或者只是觉得书名很有槽点而路过,留下了那微乎其微的一的点击数。
——尽管是一次无意。
但能够亲眼看着自己作品的点击数上升,对作者而言是多么欣慰的一件事情啊。而这个无意,对于作者来说又是多么重要的支持,屏幕对面的笨蛋们、一定不知道吧。
——如果,能有那么一次无意。
我的话,一定会很受感动,明白到原来自己并没有被抛弃的事实,而继续执笔写下去的。其他人,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在形单影只的处于茫然的黑暗中时,突然看见了光亮。
「……哈。」
深深地吸了口气。
似乎、不知不觉中跑题了呐。如果一部作品是由我来当主角的,无论故事的内容怎样精彩,我都会是一个让读者提不起劲也喜欢不上来的丑角吧,然后作品也会因我而成为劣作……也就是一颗老鼠屎捣坏一锅粥呢。
那么,经由我这种无聊又令人厌恶的家伙创作出来的作品,想当然尔是无人问津的啦,迎来这种结果也是自然而然的……
「怎么可能啊!唔——」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再度瞥了一眼,颓废地关上了电源。
「仍旧是……毫无变化啊。」
嘛,就这样吧……动力,燃烧殆尽了。
我顺着倦怠,仰身躺在床上。我……还真是个废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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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始终是,毫无变化啊。」
今天也是日复一日反反复复的无聊。
一个人独居的生活,就是这样。
因为没有需要遵守的日常,没有无关琐事的烦扰,没有其他人的寒暄。
于是,和昨天一样,醒来后,我就习惯性地坐在电脑前,关注点击次数的变化和是否有人评价。
再三确认过后,再投入到写作当中,斟酌一段又一段的字句。
每大胆的写下一段文字,就回过头仔细品读,第一感觉是不顺,那么就删去重来。
如此反复循环……折腾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就会发现自己做的全是无用功,看起来很是努力,实际却是刚刚踏出起点一两步。
——拜此所赐,除了这次真正发表出来的,其他心血来潮写出的作品都被自己认为是劣作,扼杀在摇篮里了。不仅仅是劣作的原因,更进一步的,是自己没有毅力的缘故吧。因为这样的写作方式,实在是太累了。
现在能够展露在他人眼中的文字,在他人看来只是两到三千,与其他的作者写出来没有不同的文字,却是抹消自己认为是劣品的文字,精心挑选出来的文字。
恰当的比喻,就像是运动员们不顾劳累锻炼自己的肉体,就像铸剑首先要把剑放在火里烘烤吧。
但也有本质上的不同。上者是必要的,运动员要有优异的表现必然要不辞辛劳的付出,剑要想成为剑也必然要经过火焰的试炼。写作却不同,作家难免也会要做修改,但修改并不是这么疯狂的一件事,至少不是把自己觉得写的不错的,噼里啪啦的又一下删个精光。文字包含有作者的情感、作者的思考,可以说每一个文字都包含有作者的脑细胞在里面,而把自己写出的文字瞬间因为自己的不满而完全否决。
——跟自残无异。不,那就是在做着自残。
——然而,这就是庸才的挣扎。
「……没办法。」
对着两三个小时的劳动成果(共计一百九十三字,包括标点符号),我苦笑了一下。
自己没有才能这点,其实是早就知道了的。因为是庸才,才会要这般生硬的写作,才会要细细揣摩自己作品里的一个又一个的段落,通过在段落的美观方面下功夫来吸引他人的眼球。如果是有才华的人呢,即兴而发就能写出天马行空的幻想大作,让人拍手叫好的神剧吧,根本就不需要像我这样理会这么多。
……稍微是有些苦涩。啊,这样的话,与阳光无缘的自己,写出来的文字只能是致郁。不,能够致郁还算好,只怕没有人会真正的像自己一样(因为是自己的作品)去仔细品读、剖析段落的排版,一般呢都会在看到开头就望而却步吧。
想到的话,还真是失望至极啊。知道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是不是应该放弃呢?才不会呢,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的。
沉眠的记忆逐渐上浮……那张不变的美丽容颜,少女给自己所展示的,世间最为澄澈的笑容。
「到了那边,我还是想听你讲的故事。」
「嗯,那当然是可以的啦。」
「这话很奇怪哦?校一可是不能到那边的呢。」
「哼哼……就算是这样,我也会有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这点你就不用担心啦!没错……就算是天涯海角,都不会让你寂寞的,一定能够听见由我讲述的故事的。」
「那……我就安心了……」
「……嗯、嗯!」
是的哟,因为约定好了。
我!要成为一名畅销的轻小说作家!为了自己喜爱的轻小说,为了自己最初的梦想,也为了那个约定的延续,更是为了改变无趣的现状。
「我会让我的名字,响亮到那边也能听到的!」
好的!回归正题!我拍打着自己的面颊,重新让自己充满干劲起来。
「——那么就奋笔疾书吧!上了啊!未来的大作家!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像是要上阵杀敌似的,我模仿热血漫里的主人公高声呐喊道。
「……」
完败。
有一颗渴望写作的心,脑子却是讽刺的一片空白。
「…………是我。我好像遭到了机关的妨碍,请迅速派出支援、个鬼啊!——」
虽然干劲满满,确实是干劲满满,但灵感似乎与干劲是没什么联系的。
「嗯……」
就像是堵上了石块一般难受,喉咙哽咽。
不行,承认自己输了那就真的是输了。——没错!并不是我真的没有才能,只是因为我是宅而已。
没法组合词汇将脑海里的风景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作一段好的环境描写。当然,因为是宅。
没法准确掌握肢体所能表达的语言,进一步反映角色的内心,作一段动作描写。当然,因为是宅。
没法将角色要表达的情感转化成他人平常说的话,让读者感到亲近,作语言描写。当然,因为是宅。
……当然,因为是宅。综上所述,写不好,只是因为我是废宅。
又或者是第二种。废宅的思维被时代的潮流抗拒,这种太过于致郁的气息让人厌恶,试图回归平凡的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所以聪明的删去了前面的孩子(作品)。
「哈,还真是致郁啊,是不是应该添加一些美少女、英雄、神话的元素啊?」
过了三天后,自己再度审核自己着手下的作品。和以前一样,生起了一种劣作的感想。
——别开玩笑了!什么劣作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哼……本大爷的作品理所当然是最好的啦!没有人看,只能说明是我的运气太差,以及……他们根本就不会分辨书的档次!
我缺乏的只是运气,我的作品现在就如同海洋底下沉睡的财宝,鱼目混杂才不幸没有被人所看重。是金子的话,总会发光发亮的。
但是,不能再等待了,我已经等不下去了。——那么就来做点什么好了,让那群笨蛋来读我的书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在作品被人挖掘出来前,能够取得别人关注的事情。
嗯!——成为有名的人就好了吧?首先获得一定的知名度,有了人气必然就会得到支持!这样一来……哼哼哼。
「哼哼哼……那到底又该怎么做才好啊……」
瞬间又消沉下去。
现在是和平的年代。
没有战争,没有妖怪,没有超能力。
人人都只能脚踏实地力争上游的现代。
能够快速提升自己知名度的方法,根本就没有。
能够提升自己知名度却又不放弃初衷的路,根本就没有。
「如果是我想象的那个世界就好了……」
我无意识地说出了那句话。
那是,日常的终结,人生的分歧,命运的变革。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句话到底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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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就如我所期待的,她前来迎接。
我忐忑不安地推开门。
「唔……!」
一直垂落到腰间的黑色长发,白皙如玉的肌肤,清冽明亮的蓝眸,高挑纤细的身材。
在门扉之后的,是美的不似人类的少女。她的美丽,使我忘记了出声。
将我从无尽的遐想拉回来的,是她那裘与现代不符的服装。
我只有在二次元的世界才见到过那样的服装,也只认为这样的衣服只适合穿在她这样的女孩子身上。和桃源仙境的住人一样纯粹,不沾染半点的俗世之气,浑身上下吐露着高贵的气息。威严与美丽并存,那是神社的巫女才穿戴的衣物,那是不可亵渎之物。
「呃——」
惊讶地向后跳开了几步。
脸颊就像是着火一样滚烫起来。
不过,没有像以前一样窝囊的发动了废宅技能,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
少女歪了歪脖子。这样的动作,由她做出来显得很可爱。
「就像你期待的那样,我来迎接你了。」
但她的声音就好像不具备情感一样的冰冷,就跟她的外表一样。
「为什么要来呢?……」
她突然说道。
虽然她的口吻里不具备责怪的意思。但我还是听出来了,——提问的理由。
也就是,我不应该来吧。
「诶?……来?」
好像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实际是不懂的,内心却仿佛理解了少女冒昧的提问。
对的,她的「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应该没有去过任何地方,只是一直待在这里。
那么就没有「来」这一说。
「不知道吗?」
好似听取了我的心声,她略带惋惜地说道「不过你隐约也察觉到了吧?你已经来了。」
「——!?」
我下意识地寻觅窗外的风景。
改变了、改变了、改变了……确实是,改变了。
平常肉眼所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风景,变得陌生起来。
明明应该是正午的时分,这下反映在窗外的天色却是血色的黄昏。
然而,意外的没有感到惊慌,而是冷静的接受了事实,——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懂了吗?就算是你也懂了吧。你,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
少女断言道。「可以的话,就快点回去吧,在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之前。」
「……」
我会带来灾难?她说,我的到来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这时,她点了点头。「没错。」
她好像确实能接受到我心底里的声音。
「是的,虽然不是完全,但也大致能够从细枝末节中推敲出你真实的想法。不过,会给你回答的余地的,无论你的内心是怎么想的。」
「……不行。」
这次,有反常理的,我交出了自己也意料不到的回答。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一定会吓得连问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回去吧。
但这并不是大脑的机能出错了。存留在心中的这份情感,很真实。
我确确实实的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无趣而又循环的每一天。
「声音太小了,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呐,能够请你再说一遍吗?」
「不行!我不回去!——」
「哦?这样……」
这个回答好像是不被允许的。
空间瞬间凝固了。
周围的水分子好像全部凝结成冰,让肺部无法再吸入氧气。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与之强烈的杀意对应,我的视野正慢慢模糊,最后到了一片黑暗。
「呃、呃啊……」
在认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先出现的是我的悲鸣。
之后才渐渐的恢复视力,自己正被撞到墙角,被细长的刀鞘架住脖子。
跟她看上去纤细而瘦弱的身形不一,她的力量是只有那些经过千锤百炼锻造而出的人才会有的。这样的强劲,自幼体质贫弱,也没有进行锻炼的我,连反抗都做不到,虽然自己确实是有在做着反抗。但她一定是感受不到的吧,就像蝼蚁一样细微而又渺小。
「你……你、你想做什么……」
艰难地吐出尚存于心的疑问。虽说到了这个节骨眼,问这种问题就跟那些被逼上绝路的反派说的蠢话没区别。
因为我与她的实力差,到了天壤之别。
——但并不是没有必要。尽管杀气充盈到自己足以判别出自己要被杀的程度,但现在自己还活着的这件事,却是她浓烈的杀意下最大的矛盾。因为她太强了,要杀死我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让我作出反应,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就能让我的头颅滚落在地上了。
没有在攻过来前让刀刃出鞘,没有在这之后继续拳脚,而是让我有喘息的余地,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这背后蕴含的意味。
「没什么……只是泄愤。哪怕你犹豫片刻,在内心挣扎久那么一会,我都不会像这样恼怒。真是彻头彻尾的人渣呢你,这样干脆的回答,为了一己私欲要去牺牲那些无关的人吗?我对你,真是大失所望了啊。」
「——补充,更令人恶心的是,你还像无事人一样冷静。」只是这么说道,她转过身,走向了厨房。
之前跟冰天雪地一般严酷的气场,现在也变得如春季一般温和。
……不管你说什么都好,刚才那一下对于废宅的我而言可是效果拔群。反正我是没有力气去回应你啦。而且,我也不习惯跟其他人对话,我撇过脸,调节着呼吸,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给——」
她向我递来了一杯清水,这就是她走去厨房的目的吧。
我用老鼠看见猫时的表情,对视着她。
「姑且就当作是之前的道歉吧。」我接过水,一饮而尽。
「我可没有道歉的想法,分明就是你不好。」
「好好……那么,之前说到的,我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到底是怎样的灾难?」
「不知道。」
「……大概是好的还是坏的?」
「喂……」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额头好像是要冒起青筋。
「啊?」
「你再说这种笨蛋才会说的话,我真的会砍你哦。」
「唔,不然呢?不然要怎样交流啊?对话就是由废话累积起来的吧?嘴上一句毫无意义的话,但你听见了并回应那就确实是对话啊。」
「……」
她沉默了。
这种对话方式好像确实不合她的口味。
但我也只会这种只能用来消磨时间的对话方式。
——如此,还是切入正题好了。
「那么,你跟我是什么关系?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是什么?」
虽然只是我的猜想。但坐在我面前的少女,确实与我有着关联性,多多少少的,至少不是漠不相关的人。
我宅的原因、我的「病」也是如此告知自己的。无论善意亦或是恶意,只要是不相识的人,在对视大概一到两分钟后,我就会有晕眩的不适。但是不相识的人之中,也有着例外,那就是与我的身份有着关联的他人。——三代以内的血亲,只要是血亲,这个「病」就不会发作。
少女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
问题在于,我不认识她。
这个世界也与我熟知的世界相差甚远。
穿越者,是不会在未知的世界遇上自己的血亲的。
因为在穿越之后,穿越者的本身就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存在。
「是呢,既然你决定要留在这个世界,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解决。否则,你将会寸步难行。」
她认真地点点头说道。然后,她站起身,将藏在鞘内的刀刃解放在大气之中。
与古典厚重的黑之鞘相对,鞘内的刀刃是无暇的纯白,在日落后的夜晚,月光的照射下就跟玻璃透明而不可视。
「用语言来交代,怕是无法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就确确实实地砍一刀好了。」
她是说真的。她真的想砍出一刀。
因此,为了抑制自己的温柔,她环身出刀。
让手上的流光顺着出势,划出应该有的轨迹。
这样一来,她将看不见血溅四方的我,刀也不会因为她的意志停下来。
——我也无法闪避。
这样的轨迹,恐怕下一秒我的身体就会从腰端分离吧。
——即使这样,我也无法闪避。
面对来势汹汹的刀刃,我能做到的,只是睁大眼睛去确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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