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迅捷而致命的闪电。
速度,足以让这处狭小的空间产生裂痕。
四月一日,这个浮夸的日子。
在校一反复确认自己作品的点击率,最终达至绝望,再是重生的日子里。
应该与校一这种人(废宅)无缘的少女,登上了这所单人公寓的梯道,来到了他的面前,掀起了其理论范围内的超日常。
「你隐约也察觉到了吧?你已经来了。」
——对,超日常。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你跟我是什么关系?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是什么?」
直到校一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之后「噼啪」的——
干脆、利落、毫不拖沓的,打破了超日常。
她提起刀鞘,握在手心。
穿着长衫,美的宛如神之造物的少女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述说道。
「用语言来交代,怕是无法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就确确实实地砍一刀好了」
——然后她确实地挥出了这一刀。
而他则无法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本能,把这叫作「危险」。
在这不到三十平方的房间里,
刀刃抵达的时间大概只需要零点几秒。
也即是留给石井校一反思忏悔的时间也仅仅只有这么零点几秒。
大概是在对话上有什么地方惹恼了她吧?这么短的时间里,石井校一闭上眼睛,拼命思考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滴答。
时间到了。心中的钟表如是说道。
但是——是怎么回事?
石井校一惶然地睁开双眼,确认着自己的身体。
房间没有浓重的血腥味,各个部位也没有出现切断面或是伤口。
「哈……就跟我想的一样啊。你就不能做出有趣点的反应吗?」
有的只是少女为了表示对校一的失望,重重地吸气,嘲笑着他。
「说这种话,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两次挥着长刀去吓唬人……」
刚想解除防御(等死)姿态上前抱怨几句的校一,就遭到少女冷眼的一瞥,吓得他又退回了原位。
「……警觉性真差啊。」
少女扶着额头,目光又重新变得温和。「看到了吧?」
「……」
点了点头,沉默后的校一面色铁青的斜视着自己右边距离不到一米,不知为何是悬浮着的长刀。
即使是在悬浮的长刀,这时也仍然刮出「喳喳」的碎风声。如果只是单纯的悬浮,恐怕长刀这下子就会飞向校一的身体,将其切断吧。因此,这就不只是悬浮,而是「停滞」。
——作为凶器的这把刀连同他的行动一同停滞在了这个空间。
虽然确实是停滞了,但不能确认碰上去也不会受伤。
没有少女刚刚不留情的一眼,恐怕校一就会傻乎乎地撞上去成为刀下亡魂吧。
「所以是怎么回事啊……?」
校一擦去虚汗,没底气地问道。
「虽然很不想承认。——我没有办法杀死你。」
「啊?」
……她说,没有办法杀死你。
校一把这句话放在脑中咀嚼了两三遍。总算是成功修正为,「她没有办法杀死石井校一」
不过,即使是修正过后,这句话也不对劲。「喂喂?你如果不放出那一眼,我想我就会碰上去,然后唰的放血,挂了……」
「那样你也不会死。至少出血那种事,我想是不可能的,或者出血了,你也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去。而我则只是进行自我保护,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发自好感表现的行为。」
「……脑读去死!给死宅留下想象的空间就不好吗!?」
「不好。」她上前握住刀柄,将长刀收入鞘内。「对于我而言,你是相当恐怖的生物,我没有和你打好关系的打算。」
「我就只是个战五渣啊……」
「确实是个战五渣,渣到一只手就能捏死。」
「呐,战五渣好歹还是人类的程度,你这是弱化到蚂蚁的地步了哦?」
是怎么一回事呢?确实是在平常的进行着对话,没有任何异样感,对话也没有唤起少女对自己的厌恶。可是,平常的自己真的能这么轻易去与他人交流吗?答案显然是不能的,否则自己也就不会蜗居在这个小空间里了。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兴奋,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不解与厌恶,矛盾的心情在校一的胸口里挥之不散。
这时,少女投来了怜悯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仅仅维持了片刻。
「可以的话,我想说个善意的谎言呐。」
她先是语气轻佻,再是沉重地说道。「说是善意的谎言,也是因人而异的。对你而言,不过是恶意的背叛吧?所以省去了,你的病没有痊愈,能够这般对话,只因为我与你的关系性是特殊的。——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与自己对话怎么样都不会感到陌生或者不舒服的吧?」
「……你前面说的,你没有办法杀死我,也是因为这层关系的缘故吗?」
少女点点头。「我没有办法杀死你,虽然我们可以说道是,同一个人的存在,你的优先级却在我之上。下位要想抹杀上位,结果理所当然的是在对上位造成威胁之前,下位先被消除。这是不得已的做法,因此刀刃才会停滞,如果刀确实砍在了你的身上,并对你造成了伤害,那么现在,我已经不存在了吧……所以说,对于我而言,你是相当恐怖的生物啊,我做出了什么都有可能导致我的存在被抹杀。」
那个。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校一觉得。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在利害的方面,无论是多么亲密的好友,都是有必要隐瞒的。
「你不隐瞒吗?你透露的这些情报没准会被我用在做坏事上哦?各种形形色色的坏事。」
考虑到少女似乎能读取他的心声,校一索性说了出来。
「龌龊……!」
少女面色羞红地看着校一,清冷的蓝眸此刻放着炽热的射线。
校一搔了搔脸。「看见可爱的女孩子,会有这种想法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最后,握拳指天吼道「——不然这个世上,男的和女的还有什么区别啊!?」
「……无可救药了啊你。」
少女按住膝盖,咬着牙忿恨地瞪着校一。「我已经是很不想跟你对话了!所以就让对话赶紧收尾吧!」
「好巧啊,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校一赶在少女之前,问道「这里是哪里?」
在她登门拜访之后,窗外笼罩的朦胧血色,那片不祥的风景,与校一之前看到的正午晴光相差甚远。
——同时,那片血色告诫着,这个世界绝对不是校一能涉足的世界。
「我果然是穿越了吗?」
之前只是他的臆测。
对此,少女只是点点头说道。
「是的,这里是夹缝,连接幻想连接现实的夹缝。能作为来客前往这里的石井校一,你,是第一人呢。」
她的声音里没有夸赞的意味,她的声音里带有着只是嘲讽。
「预定里剩余的时间还有很多。不过你的想法似乎让夹缝这里产生了动摇,时间大大的缩减了。」
少女站起身,背向校一,转脚走到了门边,握住把手。
「走吧,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逃避吧?那么走吧。这个世界会很适合你的,在这里,你的病也不会……」
少女悦耳的声音回荡在校一的耳边,仿佛时间暂停,校一也愿意让这声音更多次的徘徊于自己的脑海。
那边的世界美丽吗?那边的世界有趣吗?那边的世界不像这边的世界残酷吗?弱者在那边可以遭到正确的对待吗?石井校一抱持着无数的疑惑,交出了自己的回答。
「要怎么回去?」
——她说,你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哈?」
少女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所以说啊,要怎么回去啊?」
校一止住眶边的泪,压着哭腔说道。
——她说,你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
那么不回去不行。虽然再继续说下去,校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哭出来。可是不说不行。「你说过的吧,可以回去的话,那就回去。那么我该怎么回去?」
少女没有转过身来。「……你是认真的吗?」
——「你是认真的吗?」
少女的声音像是树根缠绕树枝一样坚韧,一次一次牵扯着校一的心。
但是,不狠下心来不行。
不这样,就仍然可以回头。
你开始那么的愤怒,是有原因的吧。
就像她能够读取自己的内心,校一也隐约察觉到了少女的心。
那单薄的倩影,一定也背负了许多许多。——因为与她毫无干系的校一。
「嗯,那边的世界我没有兴趣啦。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是少女很温柔。也因此,校一不回报不行。他用轻浮的口吻说道。
「这样啊……」
少女转过身,满溢着泪水出口骂道。「竟然拒绝了这边的邀请呢,你真是好样的啊。混蛋,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不管你了!大概像你这样的混蛋也是会有人来迎接你的吧!嗯,大概,一定会有的!」
「……嗯,是这样。」
在校一用软绵绵的声音回答之后。
——夹缝允许的时间大概是到了极限吧。
之前还存留于此的少女,消失不见了。
孤独的空间里,只剩下了石井校一这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