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场上的气氛极其凝重,似乎一次呼吸都能干扰到我的思路,说真的,这是第一次我在打辩论的时候陷入如此严肃的环境。
以往的比赛,但凡是有我们这支辩论队的存在就一定会点燃观众的热情,但是这次的比赛不同,我们没有办法做到渲染气氛的效果,因为这场比赛并不是辩论赛,说真的也不是比赛,而是一场正正经经的校园法庭官司。
换句话说,我们只是把法律运用到了这场辩论中,利用辩手和律师所擅长的口舌之战解决校园矛盾,法庭的规则、辩论的手段,还有那随时随地都可以喊出“反对”的观点疏树立,没错这就是所谓的校园法庭。
“对方辩友,我想问一件事情,你们反对学校没收学生的手机,是因为你们自己的手机被没收了吗?”
撩着右颊垂落的鬓发,魏桉苒轻松的询问就好像是在蔑视我们,很明显,我们就是为了取回自己的手机而选择起诉的,我们反对老师没收学生的私人物品,而偏偏学生会的那一帮人却正面阻止,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学生会的会长魏桉苒和我们辩论队的队长浩鸿飞有过瓜葛。
据我所知,浩鸿飞是魏桉苒的青梅竹马,两人之前的关系很好,但是因为一场辩论赛中的突发事故而导致浩鸿飞和魏桉苒彻底闹翻,直到最后两人陷入冷战,接着就变成竞争对手了。
“是有怎样?”浩鸿飞的回答很简单。
“哦?带着私人恩怨上法庭打辩论,你觉得合适吗?”
“校园法庭中有哪条规则说过不能带着私人恩怨打辩论吗?”
“没有是没有,不过,我们的校纪校规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不能携带手机进入校园’吧?既然你们携带了手机,那么被老师发现或者被其他同学发现告知老师,老师就有没收的义务!”说着,魏桉苒还弯曲了手指敲了敲桌面。
“反对,校纪校规上也说过,‘如果有非带不可的理由,也可以将手机带入校园’,证据就在大荧幕上,你敢说没有?”说着,审判席后方的大荧幕上瞬间显示出了一条这样的文字,表明确实有这条规则。
“反对,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非带不可的理由呢?万一这是借口怎么办?”
“反对,我带手机我肯定由自己的理由啊,否则干嘛带过来?”
“反对,你的理由如果不是要紧事,那怎么办?”
“我可以证明啊,确实是要紧事。非带不可!”
“我反对!”猛地一拍桌,魏桉苒站了起来,压低嘴边的耳麦大声喝道:“你是起诉方辩手,你们自己的主张是没有效果的,因为你们为了胜利可以故意说你是有非带不可的要紧事。”
我还真奇怪了,我们自己有自己的理由,为什么就不算呢?
刚想站起来,却被一旁的浩鸿飞压住了肩膀,他朝我使了个眼色,随即便转动着桌面的麦克风站了起来,将它递到嘴边后刻意咳嗽了两声以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笑道:“如果说我能找到证人的证词呢?证明我是有要紧事才带手机过来的。”
“反对,如果说你们的证人做假证词,那怎么办?”
魏桉苒紧追不舍,死活不肯让我们再往前攻上一步,不过既然浩鸿飞敢站起来,就证明他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我只要在一旁静观其变就行了。
“放心,我请的证人就连审判长都会信服的。”
“哦?我也想见见他了呢,那就请证人上来吧。”作为本次校园法庭庭审的审判长,蔡玉霞环抱着胸脯笑了笑,转身望向缓缓升起的一号证人席,而从阶梯舞台下方的走到中,一个仪态万千的身影正踱着步子走上证人席,那甜美的笑容不禁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震撼,但更令人感到惊讶的实际上却是她的身份。
三两步上前,浩鸿飞向她递来话筒,问道:“请问证人的职业、姓名。”
“檀槐市屽岭中学副校长,曾叶林。”
全场发出“哇——”的惊讶声,就连蔡玉霞都忘记敲下惊堂木让大家安静了。
“请问你是否能够证明我带手机是因为有要紧的事情呢?”
“没错,当天是我让浩鸿飞同学带手机过来的,因为当天下午我校需要联合深圳市商厦中学进行学校的联谊活动,而浩鸿飞同学的父母刚好都是在商厦中学担任老师,所以我才让浩鸿飞同学带上手机,好把他父母的电话号码给我。”一边点着头发出同意的“嗯嗯”声,曾叶林冲着台下的观众和台上的辩手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反对!”再次从位置上站起来,魏桉苒举着手打断了浩鸿飞对证人曾叶林校长的询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等审判长做出反应,她立马又接着道,“曾校长,你身为副校长,自然会拥有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吧,为什么还要浩鸿飞带手机过去给你看呢?”
“那是因为他的父亲换了手机号码啊。”
“那他的母亲呢?我可是很清楚,一般管理学校外交的,都是他老妈做的啊!”
“魏桉苒,”浩鸿飞摇了摇手指,咧起了嘴角,“你不知道吧,最近我老妈可没有时间操心学校的额外交联谊的事情啊,校内的工作已经霸占了她百分之七十的生活时间,最近一个星期我老妈都会待在学校,而且她的手机两天前就坏掉了,正在修呢!”
浩鸿飞的话令魏桉苒一时间不知所云,但好在这并不是单人的对抗,坐在魏桉苒的旁边,还有另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女,每个方面都比作为主辩手的魏桉苒要好上太多,只见她撩起了及腰的长发,挑起了嘴角,而冰冷的眼神也在我的心里铺上了一层冰霜。
在女生约占六成的学生会里,其中大放光芒的就是上官咏月。
即便没有座上学生会会长的席位,但还是以副会长的身份凌驾于众人之上。
之所以没有选择担任她现在所在的队伍中的主辩手,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辩论能力并不是很强,完全没有办法敌国魏桉苒以及能够与她势均力敌的浩鸿飞,说不定连我都不如,但她的风格就是这样,就算在辩场上不起眼,也还是能够找出最主要的证据,将处于劣势的己方扳回来,控制全场。
“对方辩友。”
“什么事?”
“我想你们都忘记自己提出的起诉题是什么了吧?‘学校不应该没收学生的私人物品’才是我们需要讨论的好吗?”
“那又怎样?”
“既然如此,你们请来的副校长证人也不过是证明了你带手机过来的原因,可这次的起诉题指证的可是全校的同学啊,而且私人物品就一定是在指手机吗?你脑子里对于私人物品的概念到底是有多小啊!另外我想询问对方的证人——曾叶林副校长!副校长,你认为老师有没有义务没收学生的私人物品?”轻挑细眉,上官成功搬回了一局,浩鸿飞原先所制造的优势此时此刻也被她的言语所击溃。
“反对,我们今天讨论的是学校应不应该没收,而不是老师!”
“反对,老师肯定是站在学校这一方的,还用多做说明吗?”
“反对,谁说老师就一定是站在学校这一方的?”
“反对,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怎么可能有不支持学校做法的老师嘛。”
“反对,当然有,否则哪有那么多被老师否决的教案呢?”
“反对,那些也不过是典型,是特例,特例是没有办法”
“反对!”我的声音令争吵中的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审判长蔡玉夏和曾叶林校长都愣住般望着我。在辩手、证人、审判长以及全场观众的视线注目下,我缓缓地推开椅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将话筒递到嘴边,喝道:“我方还能够请出和学校不同立场的老师。”
“能请的话就请啊,我不相信在审判长和副校长的面前还有哪位老师敢和学校作对。而且我也说过,典型和特例是没有办法证明什么的,你们自己的主张是无法在校园法庭打到效果的!”
“我有说过只是少数的老师吗?只要超过二十位,就不算是典型和特例了吧。”我将手一摊,侧起了脑袋。
“请。”
说完,上官咏月表情轻松地坐下了,她一定是认为只要有校长压阵,就没有人敢反抗吧,况且还是二十人……反革命集团啊!?
没用的,别忘了校长可是我们请出的证人啊,再说了,有敢反抗老师的学生就有敢反抗学校的员工,只见我一弹响指,台下的一位血气方刚的男老师径直走了上来,站上了刚刚升起的二号证人席上。
“请问证人的姓名,职业。”
“我叫竹韵品,学局的领导老师。”推了推压低了嘴角的耳麦,竹韵品的声音显得非常低沉,就连站在他对面的我都感到有些沉重,不过这种语气往往是在会场上最能压住气氛的感觉,不愧是当领导的。
“您是否能够证明有不在少数的老师实际上并不赞同学校的做法呢?”
“当然可以,我可以说我们学局的全体老师都不赞成学校没收学生私人物品的做法。首先第一点,学校没收了学生的私人物品,那么损坏了怎么办?照常赔偿吗?赔偿有个屁用啊,如果没收了某个学生的手机,不小心摔坏了,那怎么办?里面的资料和照片什么的学校陪得起吗?说不定里面还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这一说,足以说出了在场学生的真心话。
竹韵品的话句句说进了学生的心坎里,而全场自然少不了雷动的掌声,甚至有人站起来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就连口哨声都络绎不绝。蔡玉霞终究是个女人,连敲了好几下惊堂木都还是压不过学生们兴奋时候所发出的声音,就这么持续了五分多钟,如果不是魏桉苒在安静的片刻及时喊出“反对”,这场庭辩估计就没有她说话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