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洋手捧鲜花,站在墓园。
这冷的天,站在这种地方,不是做点什么的话,也只怕是疯了。余洋这么想着,在墓碑前放下手上的鲜花。
“加奈,我来看你了。”
他喃喃道,风正刮得起劲。
“我又想你了,每年这样,你也觉得烦了吧?”
墓碑上没写什么很华丽的东西,本来该有的祭品也不知何时被守墓人清理的一干二净。坟墓的旁边有些被修剪掉的杂草,这些杂草即使在石板路的缝隙中依旧在顽强生长。可惜人就不一样了,随随便便的一次意外就会轻而易举地消散于世间,他想。
这般的冷天,倒也是让余洋想起了多年前,加奈离开的时候,也是这般冷的天。只可惜那时余洋穿着的还是短袖和短裤,也没有胖的跟个球似的。而现在,他已经胖的不像样子,也只能穿着风衣来遮掩自己的体型。
守墓人就站在远处抽烟,他每年都能看到余洋来这里祭拜,总也有个四五年了。别怪他不近人情,他见过那些在坟墓前一言不发,心中痛如刀铰的人,也见过那些表面上鬼哭狼嚎,却因为逝者没个自己留下好处而寻死觅活的人。
烟雾缭绕着守墓人,他冷漠地看着余洋。他看着余洋在墓前单膝地跪了下来,随后从单肩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呵,我总也希望哪天能掏出来的是戒指,向你求婚呢。”
这个动作他曾经排练过无数次,为的是那一天能亲自做出这个动作。即使是她已离去,他还是不断地练习着,幻想着为她戴上戒指。
一只乌鸦嘶哑地叫了一声,随后在落尽树叶的枝头猛地一蹦,消失在了空中。守墓人还挺喜欢这些乌鸦,有它们在,他便可以省下些功夫去处理被一些待在阴暗处老鼠啃坏的东西,也不必用手去摸被咬过的祭品。这些老鼠自己会成为乌鸦的晚餐,而祭品自然也会被附近的流浪汉顺手带走。
“要是那时,我没让你走就好了。”
一切都历历在目,陪余洋参加完球赛的加奈想横穿马路为他买点饮料,却被一辆躲闪不及的轿车撞到。
“是我的错......”
“这鸟话你都说多少年了?”
余洋知道来者何人,他没有转头。
“小夏,你理解不了的。”
“我每年都来这里一趟,每年你都说是你的错,而且每年你都说我理解不了。我就见了鬼了,你说你痴情,我能理解,你自责,我能理解,但你每年都说,我就不能理解了。”
小夏知道,横穿马路的是加奈,司机完全没有一点错。也正因如此,余洋才会如此自责,因为他本来想拦住加奈的。
“你没经历过那种最亲爱的人死在你面前的感受。”
“你的女朋友,别忘了加上这个。”
小夏接过拉菲儿手中一大捧的鲜花。猛地往空中一抛。余洋每年都会看见他在这一天干这么一件事,见怪不怪了。
见怪不怪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墓园的守墓人。这个墓园小得只有二十多个碑,对于他来说,小夏一年来撒这么一次花根本算不上是负担。再说了,他一个月工资还不少,可不就是来干这个的吗?
“一直没向你道谢,谢谢你了。”
小夏有点愣。
“因为什么?”
“你帮我加油,还有为加奈找的这片墓地。如果不是你,加奈就得去住那种格子了。”
毕竟加奈离去的时候余洋年龄尚幼,还并没有能力为她准备一块墓地。加奈的父母原本打算将她安置在市政府统一安排的灵堂,倒是在余洋求助于小夏之后,她才得了这么一片安静的地方。至于说小夏为余洋加油,他说的估计是校庆的足球赛。余洋上场的时候面对周围一片嘘声,小夏从楼顶往嘘声大的人堆里扔嚼过的口香糖的事情。
“没事,这算什么。你才是真的要关注你自己,早点走出来吧。你现在这个堕落的样子,加奈看到也不会高兴。”
“我知道,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打起精神来。我本来想在足球场上找回一点点感觉,但面对的是邹俞那个混蛋,我又开始心乱如麻了。我一直在想,我怎么能忘记加奈呢?她就在我面前离开。”
小夏笑了笑。
“总归会放下的。余洋,你的深情把你拖进了泥沼。”
“净说这人听不懂的话了。”
余洋这才转过身来,轻叹了口气。他虽然有太多的问题想要从小夏口中得到答案,但他还是没问出口。就他对小夏的了解,他绝对会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虽然很多关于小夏初中的休学,小夏怎么搞到这片墓地,小夏身后一直跟着的女仆拉菲儿之类的东西都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倒是——
“你每年到底是来拜哪座坟的?”
小夏露出一抹笑意。
“没有哪一座。”
“什么意思?”
“每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