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袭人,女人的身上荡漾着酒意,今夜接连不断饮酒,不觉时已经是酒意沉沉,身体难免有些不好受。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微微蹙眉,睫毛颤了颤。
头晕得想要睡觉。
可一看到禹时跟摊大饼似的手脚呈大字型,占据了整个床榻,睡得四仰八叉,她就微微摇了摇头。
“这孩子……”
看他睡得这么酣甜,她真的不愿去叫醒他。
一定在做一个美梦吧……
而她不用睡去,就已经身在梦中了。
酒意虽沉,思绪却渐渐清明。
在刹那间透窗来的烛芒中,执灯的宫女看到这个九州最霸道的女人慢慢伸手去抚摸床榻上少年的脸颊,像是捧着自己一生中最珍爱的宝贝,一举一动格外小心,不舍得惊醒蜷缩在床榻中熟睡的少年。
执灯的宫女站在门口躬身,黑锻王袍的皇帝,背对着她,看不见此刻的表情,片刻后,低缓的嗓音从她那张漂亮的薄唇中溢出。
“ 灭灯,你们都退下吧。”
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般飘渺。
“诺。”
宫女遵旨吹灭了灯,一盏盏灯火的光影摇动,逐霞见灭,顿时满殿光线赢弱,清寒冷光,仿佛是月色的倒影,天地间一片静谧无声,只有窗外夜空里的星光,低低地悬在眼前。
淡淡的疲倦,晕绕在她的身边,平静而柔软。
她和往常一样,一盏孤灯明着,提笔坐在粉饰描金书案前,待看的竹简已经摞起了一尺多高。
她轻皱起好看的眉头,面容中难掩倦怠。
也许……
现在的自己不应该坐在看书简……?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种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重要事。
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感觉。
女帝蹙眉沉吟间……
夹杂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细不可闻的叹息。
……
天渐渐明亮,天际泛起鱼肚白,清清冷冷的阳光洒进来,也是有些明亮的。
禹时浓密的睫毛还在微微地颤动,似是不适应长久黑暗之后的光亮,拿手遮遮了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掀开帷帐,四处张望,殿内却是没有发现女帝的踪迹。
“不……在吗?”
他的声音倏地有些激动,带了几分惊喜,连忙朝殿门口跑去。
孤自由啦!
禹时大口呼吸着殿外的空气,这就是自由的空气,竟是像是喷了甜蜜素那般该死的甜美。
他激动得浑身颤得像个筛子,心底里如同被羽毛轻扫,酥麻得那叫一个快活。
对了!
他快步流星登下一级级台阶。
他要回东宫!
禹时沿着宫墙,错开巡逻的侍卫,一路前行到正后方的小花园里,这里正巧无人看守且位于视觉盲区,他半斜着视线望着墙角。
几秒后,他身手相当利索地攀上红瓦宫墙。
扒上墙头,双手抓牢,腰部一使力,像只大猫一样,挂在墙沿儿上,一丁点声响都没发出。
别问他为什么如此的熟练。
你要是能在墙上挂个几天没人理,当然也会无师自通……
突然,他感觉大腿上有什么凉飕飕地东西攀爬而过,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红黑相间、巴掌大小的毒蜥蜴正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禹时吓得叫出了声。
“啊——!”
另一边的花园中,正在折花的女帝蓦然回首,她半侧着身子,暮然皱眉,手掌中的花朵揉得粉碎,却并不打算出声。
墨色的眸子定定锁住眼前少年,唇角一勾,笑得格外附含深意。
有趣……
禹时喘着粗气,用衣袖把它赶到了地上。
小蜥蜴安静地伏在的泥土上,水珠似的黑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转。
“龙眼蜥性情温顺,无毒无害。”
骑在墙头上的禹时瞬间一愣,然后盯着下方发出了不可置信地惊疑声:“哎——?!”
他这才现女帝正站在下面看着自己,簇黑的凤眉微扬,眼眸中有种不动声色的力量,那是一贯天子高高在上的肃穆庄重,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真实的情绪。
她素手扶着一旁的樱树,衣诀在风中飘扬,似雪的花瓣于天际翩翩飞舞,周遭一片哑然。
一时之间心神恍惚,禹时的心跳很快,神经也一跳一跳的,这是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如鲠在喉,又似捉奸在床。
“其实我……是来找王上的。”
他的语气十分的纠结。
“哦?”不冷不热的目光划过他的面颊,女帝淡淡地回答,“那么现在你找到了。”
“嗯……我马上下来。”
禹时凝定了心神。
安静了几秒,他从墙壁上跳了下来,“王上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啊……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是。”她毫不犹豫的说。
“啊这……?”
禹时还以为她不会回答呢……
女帝沉着脸,瞳若深潭,就隔着一米之遥,继续盯住他看了半晌,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审视的意味,竟是毫不遮掩。
看得禹时只觉胸中发闷。
仿佛他就是那个害她没休息好的罪魁祸首。
不过这事和他好像没啥大关系吧……?
好吧。
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其中的原因。
禹时低着头,用脚蹭着茂盛的草地,样子看起来很是委屈巴巴的……
“你猜不到就别猜了。”
女人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他,似乎笑了一下,尽管那笑容非常的短暂,其中却是隐藏了极度复杂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喻色。
“是吗。”
禹时的神情有些黯然。
眼前的少年啊……看上去很郁闷,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
女帝流光闪耀的黑眸深沉而肃穆地望着他,直要望入人心一般。
“很委屈吗?”
“嗯。 ”
“朕不怪你,走吧。”
女帝伸出手,默默握紧他的手掌,手掌缠绵的一刹那。
禹时的脸颊不经意间往她怀里蹭了蹭,相依在一起,软软的头发磨蹭着她的衣襟,很是温暖平静的,莫名的缱绻在四肢百骸游走。
嗯……
很痒……
女帝心下恻然,伸手撩起几缕松落发丝挽于耳后,指尖滑过绝色面颊,若有若无的凉。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不知该说些什么,右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沉默半晌后,忽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