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龙眼蜥已经死了!”
清风中裹挟着细微的珠翠撞击远远拂来,环佩叮当、裙裾及地,一双银线风鸾鞋,大步穿过中庭,走至花园的角落。
崇国的长公主禹寻泮,带着随身心腹宫女,外披了件浅紫色毛氅,疾步来到了天元殿后的花园,在宫女们徐徐拜下的看向地上那只龙眼蜥。
她的唇角噙着几乎不可见的冷笑。
“居然就这么死了。”
龙眼蜥,算是一种蛟龙灵物,虽头背黑红相间,但却无毒无害,可若每日以火晶喂食这蜥蜴,不消三日便可养出一对毒牙,且龙眼蜥的脾性会愈来愈暴躁。
多数人咬上一口便会一命呜呼,即便活下来其毒液也会使人产生幻觉而发狂。
可眼前的这番景象,却是让她靠近看清后,再次大吃一惊。
龙眼蜥趴在地上僵硬不动,头埋在泥土里,前爪往下屈,嘴里淌着干涸的绿血,一番跪着的姿势,就如同乞求赦免罪孽的忏悔者。
“公主殿下,这龙眼蜥是活脱脱被吓死的啊。”身后跟着的低眉顺眼的宫女小声私语。
她皱起了眉头。
能活活把龙型灵物吓死的……
怕是只有高高在上的真龙了吧?
而崇国的图腾是天命玄鸟,真龙自然不可能是禹时……
那么剩下的就只是那道凛冽的身影,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中透露出来的是不加掩饰的欲望和野心。
禹时。
别怪姐姐心狠。
实在是……该做皇帝的应该是我。
长公主禹寻泮的脸色不由一沉,随即淡淡地道:"急令给那些傾宣白巾军首领加快起义,趁着姬祈现今离开帝都,免得日后夜长梦多。”
彩绘富丽的回廊道上,她凤冠压着满头乌发,步摇随着轻晃,在侍女的拥护下步出宫苑。
宫,虎狼争权夺势之地,勾心斗角,明枪暗箭,暗谋深藏的无烟战场,最终的败者将被逐下台。
任谁都不想做那个败者。
……
一个时辰后,禹时百无聊赖地坐在皇后寝宫门口的台阶上。
过了一会儿,消失已久的小六子匆匆赶来,他提着檀木香盒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丰富的点心,有他最爱吃的枣泥糕,一盘热气腾腾的糖霜米糕,酥脆金黄的炸香油果子,一串冰糖葫芦……
“太子殿下饿了吧?陛下特意嘱咐我提前准备好你最爱吃的点心。”
禹时坐在台阶上,捧着小六子给他的甜点,就立马咬了一口。
很香很甜,还不错……
他又咬了口枣泥糕,口齿不清道:“小六子,你最近跑哪去了?”
小六子神色瞬间一亮说道:“原本是要打板子的,可是陛下特意开恩,说只要和她讲讲太子殿下近些年的事情就免我一顿皮肉之苦。”
禹时“哦”了一声,也没太在意小六子话中的反常之举。
趁着女帝还在自家母后的寝宫里未出来。
然后……
他开始悲愤对小六子地控诉着女帝那些骇人听闻的举动。
“她老欺负帝师,欺负帝师也就算了。她还莫名其妙地凶我。”
“昨晚她居然让我抄书!整整两个时辰啊!!!”
“小六子别顾着抄抄写写,你倒是说句话啊?”
“太子殿下,您继续说别停啊。”小六子随身掏出来个纸册,拿起笔就兴致勃勃地往上面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太子殿下说陛下凶他”。
禹时抱怨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写什么?”
“这是我和陛下之间的约定。”
小六子对他眨巴了几下眼。
神情特别的认真。
禹时狐疑地盯着他,好奇地问道:“你能和她有什么约定?”
“陛下说了,”小六子抬起了头,笔从纸页上移开,合上了纸册,不急不缓地说道:“如果太子殿下以后敢在背后悄悄抱怨或者是说她的坏话,都必须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交给她。说一句就扣一天的俸禄。”
“我数数……殿下您刚才已经说了一句、两句……五句六……”
“简而言之,太子殿下您半年的俸禄没了!”
“噗一一”
听到这里,禹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谋杀,震惊得往后倒了好几步。
小六子,你这没良心的家伙。
这么快就被策反了!?
你的月禄可还是我发给你的呢!
小六子戒备地看着他,赶紧把他写好的纸册往怀里踹,一边磕着头,一边结结巴巴地道:“太子殿下,您就等着陛下回来敲您脑袋吧。”
“您先慢慢吃,小六子还有其他的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小六子再次朝禹时作了一礼,眼底闪烁着警惕的光,用脚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跑路了啦!!!
禹时的呼吸微微加重了,眼底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复杂光芒。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呈凶极恶的杀人组织里,蓦然发现,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官府派来的卧底一样的……难受。
这时女帝走过殿外,墨色袍摆被风吹起,衣襟用银线点缀了一圈云纹镶边,如墨色龙鳞砌身,她沐浴着和熙的阳光,负手伫立,气势宛若天成,倨傲炫目的笑容背后,自有一种气吞山河的龙气。
“又在想什么事情?”
鸢花被风吹得微微摇曳,她伫立在少年的身后,双眸俯瞰着皇宫凌绝天下的盛景。
闻言,禹时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望着面色冷傲的她。
视线顺着她令人叹为观止冰凉的脸颊向下,划过脖颈和锁骨,修长如天鹅的线条、细嫩如冬雪的脖颈,盈盈地泛着水光。
少年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无礼。
女帝蹙起眉,虽不怒,但眼神中却带上了皇室的威仪和沉冷。
禹时一时不自在地低下了眼睛。
几秒后,他声音有些微弱地问道:“王上宅心仁厚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不识好歹,但长得特别帅的家伙说王上有点小心眼,工作狂,脾气怪,像个冰窖子……王上会生气吗?”
女人嘴角微微一抖,恍惚像是一丝强硬的微笑,可是那笑意里也只有无边的……虚假。
“朕怎么会生气呢?”
她意味深长地将手放在少年的发梢轻轻揉了揉,狭长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淡淡回道:“朕不仅不会生气,朕还会问他车裂和杖毙更喜欢哪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