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鸳鸯桥往西走，便可看见星罗棋布的教坊青楼，灯火通明、美酒丝竹，甚至连风中都带着脂粉的芳香。
禹时伫立在一家名为“风花雪月”的楼坊前，怀中抱着一堆肉包子，刚拿起一个在嘴中嚼了两下，雪白的包子还没入喉，便滚落在地。
这里……
确定是青楼?！
眼前的景色看得他惶恐而又不安。
老实说他从生下来还没见过如此“辣目”之景。
一个肤如烤漆的八旬老婆婆倚靠门口，正伸着头在揽客："呦，小弟弟 ，进来陪婆婆玩玩呀。"
“——”
禹时在风中凌乱……
“怎么，瞧不起老妪我啊。”看他无动于衷，她满脸的不高兴，伸出干如枯骨的手要来拉他的衣袖。“老妪我只要抹上点胭脂，保证和那几个大姑娘一样水灵。”
啊这，您这都已经八十多岁的人了。
就算青楼人手再怎么紧缺也不能让您老亲自上阵啊，像您这把年纪的，这得口味多重的人才下的去手啊……
禹时强忍着住内心的不适，躲开了她的那双枯手，慌乱道：“我没钱……”
老妪一听到对方兜里没钱，脸上皱纹都快皱成了一团，谄媚的语调一下子变得特别的不耐烦：“没钱，还来什么青楼。走远点，别挡着我揽客。”
禹时连声道谢，抱着他那堆包子还没逃出两步，便又听到这“风花雪月”楼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凄嚎。
“想不到本公子一世英名却要败在这群残花败柳之中……！”
“想从老娘手掌心里逃出去?姐妹们现在就把他就地正法！”
“你们这群丑女人别扒本公子的裤子！”
“哈哈哈！你叫啊！你叫得越惨，我们就越兴奋！”
“救命啊！雅蠛蝶！京都还有没有王法了?！强抢良家夫男啦！”
从青楼的一间房间里跑出来个头发蓬乱、衣裳半解的青年男子，那男子的身后跟着三四个体大腰粗的壮女，为首的女子额头前突，双眼下凹，鼻孔向上翻翘，头颅大，头发少得可怜，那喉结竟是比男人的还要大。
“额……”
这堪称世间罕见的“绝世”容貌。
真是怎么看怎么倒胃口。
差点没停了禹时的小心脏。
粉面公子哥抬头，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位陌生的少年，先是微微吃了一惊，又见他手里抱着一堆的包子，不由怔了一瞬恍然大悟道：“小友你也是被那包子铺老板介绍来的……?”
那一瞬间。
两人好似想到了些什么。
面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变得“儒雅”起来。
几乎异口同声口吐芬芳：“这天杀的奸商！xx你祖宗十八代！”
逐渐昏暗的夜色中，十七八个壮女成群结队地在街头上演追逐大戏，黑色的眼珠像饿狼一样，发出渴望的绿光。
“姐妹们好久没开荤了。把这两个公子哥都抓了过过瘾！”
“俺要一夜大战七次郎！”
“急什么，等抓到再说。”
……
此时，京都，无名小巷内。
禹时撑墙喘着粗气，怀里的包子这一路上也掉了不少，他扭头看向同样狼狈的青年男子不解地问道：“为何京都青楼里的女子都是这般长相?难道大崇的审美观竟是扭曲成了这般模样吗？”
“小友莫慌，我先前无意中听那风花雪月中人说今晚整个京都凡是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那右相石崇雇去金谷园端茶递水了。”
“这个石崇居然酒池肉林，真是岂有此理！”
“本公子也觉得无比可恶！”
青年大概真的跑得累惨了，在同他说话的时，甚至没有站起来，就这么仰着脑袋，有些费劲地看着他。
于是禹时便蹲在了他旁边，两人并排啃着肉包，情景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
青年男子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仰天长叹：“要是有生之年本公子能去一次金谷园见识见识里面的奇景也就死而无憾了。”
禹时想了一下，“这金谷园虽华丽奢靡，可在七国之中并不算少见也没稀奇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吧?”
毕竟，光是七国皇室中的宝马香车和纸醉金迷的生活就可是奢繁到了一种境界。
“小友你有所不知啊……”男子凑到他耳边悄声地说道：“这京都人人都知道右相石崇是开青楼后暴富的，金谷圆表面上看起来正经得很，可实则就是石大人开给官家的青楼，里面形骸放荡的很……”
“居然还有这种事?！”
这右相石崇生病专业户，每日早朝缺席是基操，要不是仗着是当今皇后的亲族，早就被他那个便宜老爹贬到天涯海角去了。
现在倒好这家伙居然还开着青楼?真是丢母后的脸！
禹时眉头一皱，眼神一凝，咬牙切齿狠狠道：“那金谷园该如何进去?”
“文人骚客有请帖就可以进，士族官员都由是右相派遣的红漆马车亲自接送，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混进去。”
原来那红漆马车是右相派遣来的……
难怪那时皇宫的侍卫检查都没检查一下就放行了。
对了，请帖……
这四品官员应该也有吧?
禹时上下摸索了一番，出乎意料地倒是翻出了一本丝绢请帖来。
青年男子接过请帖，仔细看了看，“没错，就是这个！”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禹时背着手，脚步匆匆往外走，一会后又像是注意到了补充道：“咳咳……我此番前去是为了框扶正道，为了叫醒那些被美色所诱惑的大崇栋梁。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愿出入这烟火之地，但谁让我忧国忧民，为了大崇我愿意赴汤蹈火，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又或是吃人不眨眼的妖女，我这副身躯也来者不拒！”
“小友，我懂，都懂。”
青年男子狡黠地眨眨眼，一脸古怪地冲着禹时笑，不动声色道：“男人嘛……最喜欢口是心非了。”
“……”
禹时愕然。
心跳没来由地凌乱起来。
但不是对莺歌燕舞的温柔窟而感到期待和兴奋。
这更像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
心如同预感到即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也许是即将会见到美丽的明眸和核善的微笑，又或者是即将作出骇人听闻的举动而怦怦跳动……
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