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决定生死存亡，这道理作为臣子的你不会不懂吧?”
金谷园厅堂中倏而响起幽幽的女声，余音袅袅, 似是无处不在，幽咽回旋，丝丝入耳，直至最后消声，余音却还犹在众人耳畔盘旋，久久不散。
这话似是在对右相石崇说，又似在对一楼厅堂内的众多官员们说。
金谷园内外仿佛为之而静，所以官员心里一跳，良久默然。
此次右相石崇夜宴的目的，其实他们自个心里很清楚。
大崇皇帝在逐渐老去，作为臣子的他们终归得在下一任新帝候选太子和长公主之间站好队。
石崇袖手站在原地，面中虽然带着微笑却颔首不语，目送一袭玄服的女人牵着太子缓缓走到门外。
“九天祭神……”
余音刚落，女人泼墨般的黑发披散在肩膀迎风飘扬，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庞凝视着浩瀚无垠的苍穹，她右手轻轻搭放在剑柄处，另一只手抬起指天。
滚滚雷电应然而起，化作雷龙盘桓在天空，霹雳雷霆地做响，一道雷龙撕裂了红珊瑚树，吞噬了金谷园内忽轻忽重的语声。
一道炸龙雷竟是撕毁了那红珊瑚树。
金谷园厅堂内，大臣们的额头都冒出了晶亮的汗珠，张口结舌，相互目询，谁也不敢有任何言语。
这才是真正的皇帝权威。
抬手间。
四海浩荡，九州裂变！
仰望无边的苍穹，遥远而又神秘的夜空那只名为“傾宣”的鹰已是翱翔于天际，如洗的宁静终将被铁鹰的骑士所斩断。
女人薄薄的嘴唇挽过一缕笑。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
离傾宣一统意志达成的时候不远了……
女人转过头。
近在咫尺的墨色眼睛里。
渐渐映出一个羡慕以及惊诧的少年。
她淡淡道：“怎么看呆了?”
“王上刚才的炸龙雷就连钦天监都学不会！”禹时微微扬起头，如玉的面庞泛出的淡绯色，眼底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的大……
真是让他这个做太子的感慨唏嘘，而又相叹不已。
女帝默然地看向他，伸出纤手轻轻抚去几绺耷拉在少年脸庞的碎发，开口道：“想学吗？”
少年红着脸点了点头。
“听话就教你。”
指尖轻触他的额头，触碰到少年的容颜，鼻尖间仿佛汲取到女人的气息。
禹时微微眯眼睛停滞了一瞬。
神情是一片空白。
“那么首先……”女人拖长了语调，凛冽的眸子看了神采奕奕的少年一眼。
“你给朕先去天元殿前跪着。”
“嗯，好……”
等等?！
回过神来的禹时满脸的震惊。
绕了一大圈，咋他还是跪地砖的命?
无视掉已经处于待机状态的禹时。
女人已踩着一级一级的石阶，从金谷园的奢靡主楼一步一步向门口的马车漫步走去，禹时跟在她身后，一并走上了马车。
“要回去了吗？”
“嗯。”
她坐在轿中，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马蹄声、鼓乐声，偶尔几眼凝望着轿幕外的百味人生，宫外的闹市廊坊，坊间处处的烟花酒楼。
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而她终究是一个人，漫长而又寂寥的孤独时光中。
一个人去做质子，一个人回来夺位，一个人在沙场点兵，一个人打天下，一个人在异乡……
偶尔会有些落寞的皇帝留恋了一秒。
思绪万千却又纷乱无章。
“王上在想些什么?那么的出神? ”
下一秒，少年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女帝转头看着他，凤眉轻扬，紧抿的薄唇逸出淡淡的笑意，道：“傾宣白巾军在境内企图要夺位自立，朕在想该怎么处置他们为好。”
禹时听得脸色微微变得很是微妙。
这叛军企图谋权篡位的事，竟是被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该不会，她早有预料?！
禹时表情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女帝。
毕竟……
她可是傾宣的皇帝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吧。
“朕为什么会不意外会有贼人起义，你想知道里面的原因吗？”女帝顿了顿道。
马车内，禹时再次点点头，听着女帝接着说下去。
“傾宣上代国君骤然崩逝的时候，丞相、外戚、权贵三分政权。可是他们的将士用兵不及朕、谋士玩计又不胜朕，最后该处死的处死，侥幸没死的也被朕送去漠北吃沙。”
她端起茶盏了，轻抿了一口，神色略略冷清。
“由此可见，你觉得朕会在意那些乌合之众聚集起来的白巾军吗？”
“额……”
禹时无言以对，低了低头，勉强扯了扯嘴角，重新恢复脸上的笑容。
要是果真如此，大约这太初大陆也是没有谁能够威胁到她了。
女帝剑眉轻蹙，瞥过窗外，厚重的宫门在眼前一扇一扇的打开，长长的青石正道，前边就是夜色中沉默而威严的宫殿了。
“无数权力的更替都在这里发生，手足相残、君臣相弑比比皆是……你要明白在这乱世之中心太柔可不是一件好事。”
女帝安静又深沉地望着他，那眼神似乎藏着太多的感情太多的话想说，却又极力隐藏起来。
尽管各自的脸上都显露出了复杂之色，只是彼此间显然都无交谈的兴致，尽是皆默默无言地踏上了宫殿的台阶。
静谧，死一般的肃穆沉寂。
两人的世界似乎遥远到了一种境界。
“王上的意思，我明白。”
良久之后，宫墙红砖里都幽幽的回荡着少年的声音。
“……”
女人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长廊下投以重重的身影，落灯后的月影朦胧，一眼灯火阑珊处风轻云淡地回眸。
禹时站在高处的宫殿，隔岸的烟江云山，望过去飘渺虚无，只剩船舶挂起的红灯一片。
滚滚江水到岸，曲折向东，直达傾宣。
那里是接连不断的青山，和遍长着杨柳桃花的沙渚。
田垄之上便能听到那蒹葭及忘我实多……
“渭水的尽头是傾宣……”
“王上那里很美吗？”
“与这里不一样的韵味。”
“是这样啊。”
“回去睡觉吧。”
“嗯。”
PS、这章写得真艰难，看了评论区说用刀子来升华感情的，嘿嘿(º﹃º )谁说我没准备刀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