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水神并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身形一晃，绑定发丝的几道红缎像是一抹火焰，在视线中如此醒目，白玉般的手指朝天绯娘娘抓来。
见状，少年微汗。
“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啊……”
本来就是不分伯仲的两位神主，一转眼就打得难解难分。
快而狠的两道神气，半空闪烁，像无数条丝线，时而碰撞在一起，便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阳光灼灼，寒气层层。
这是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似要毁灭掉所有的存在。
仅仅只是外泄神气的溢散，长河尽头的天空上就便有无数纵横的水不停淌下来。
景象消失前的最后一秒。
天穹裂开了一道痕，泛滥的天河水，再也无法被阻挡，人世间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
玉坠在逐渐的冰冷下来。
玉坠里残存的浊气，连同天穹那黑龙异像，化作狰狞的黑影，冲天的浊气一股脑得往他的身体里钻。
禹时的瞳孔骤然紧缩。
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炸开，粉身碎骨的他，仿佛掉入了一个深渊，一个黑暗无比的深渊。
他似乎是在深渊里，不停的坠落，不停的坠落……
禹时意识到……
自己快要变成“灾”了……
漫天的浊气在他的脑袋中炸了开来。
伴随着一阵耳鸣，眼眸里四周的人影再迷糊，理智在褪去，只剩下了对血肉的渴望。
手里抓到了一把冰冷的剑。
这是谁的剑?又怎么到了他的手里?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想闻到血的味道。
剑锋一翻转，他手中的这把剑朝离他最近的人影劈去，连续数声轻响。
虽然剑技上毫无花巧可言，可每一式都是凌厉之极，稍有一个不慎就足以致血溅当场。
“太子殿下，您在做什么！”闻声而至的金吾卫，惊呼出声：“您知道您伤了谁吗？”
灰白平整的地砖上是令旁观者触目惊心的丝丝血红，细嗅着血腥的味道，少年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可突然之间他就变了脸，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戒备着面前的女人。
玄色华服凌乱的女人用着最平淡的眼神注视他。
刚才那一下，一定特别的疼，连她绝色的脸庞都苍白了些许，唇上都没有血色。
少年只觉得心都紧了一分。
他看着女人将裸露在空气中被划了道殷红的伤口，正一滴滴渗着血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唇瓣前，轻轻一舔。
她是谁来着?
少年歪着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都去死吧。
白金色的剑在他手中缓缓地下落。
少年身后的金吾卫冲了上来，想要趁着这个时机把他按倒在地上。
可他仅仅只是散放了几丝剑气，他们便如同遭受了万斤巨锤般撞到了墙壁上，砾石散落了一片，不少人呕出了鲜血。
少年笑了。
这把绝世神剑用来杀人……最好不过了。
可很快，他笑止住了。
温热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卸下了他手中的剑，穿过他的指间缝隙，将他的左手牢牢把握在手心里。
少年的呼吸瞬间停顿，那瞳孔的深处猝不及防地一瞬间失去神色。
对了，这女人和别人不一样啊……
少年第一反应就是低下头，透过华服的衣袖，牙齿仍然狠狠咬住那缠着一根朱红缎带秀窄修长的手腕。
嘴唇下肌肤的触感非常好，光滑而又温暖，如丝缎般拂过心底，像却又如玉般丰润白暂，柔和而带珠泽。
好想一口咬碎她的手腕，尝尝她骨肉的滋味啊……
少年狠狠的咬着，直到舌尖尝到淡淡的腥味 ，他才扬起头，很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口腔里。
女人撒在他脸颊上的气息开始逐渐变得滚烫，脸上没有丝毫动怒的颜色。
她盯着自己手腕上两排深深的牙印，正渗出丝丝血迹。
忽而发出一声闷笑，若无其事地问道：“口感怎么样？”
少年舔了舔唇角，自然是甜的发腻。
“阿时，你放开她。”忽然，少年的身边又是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阿时，姐姐真的没想过你会变成灾。你放开她，我来代替她，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好熟悉的声音，姐姐……?
他侧着脸朝女人看去。
“禹寻泮你疯了吗！只有他完全成“灾”了，我才能更好得从他身体里取出那东西！我安朱凤才是这太初的天命玄鸟！你们谁都别想破坏这引位局！”
宫门外深沉的天色中，清瘦俏丽女子身旁的男人手如闪电般伸出，扣住了她的手腕，反方向一拉。
“不用理会他们，你只要告诉朕，你想杀朕吗……？”
女人习惯性地抚上少年的侧脸，全然不在意自己还渗着血珠的手掌，凝视着，她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反正也是欠你的，想杀的话……”
她顺势牵过的手径自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五指微蜷搁在她心上，那里正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安静的片刻后，少年清晰感受到了她的胸腔内，渐渐剧烈的心跳声。
“只有这里，朕才会死。”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少年听力奇异地变得敏锐。
他听到自己兴奋的呼吸声，还有心跳，跳得那样的快。
双方沉默，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繁复的心绪，不由得涌上心头。
“这几天来你总是喜欢念着你那寻泮姐姐的，倒是总把朕当个“恶人”一样敬畏。”
“朕虽不加理会，但心里总会或多或少在意一点……”
“清德太子过来，这是三殿下，你来唤声祈姐姐可好?”
女人溢着无法直视风华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视线中，但却瞬间凝固，记忆在此瞬定格。
就像是当初遇见她时那怦然心动的声音。
动摇了他的整个世界。
三殿下……她是三殿下。
那个他总是跟在身后的三殿下。
那个说要带他一起走，后来又不要他跟她走的三殿下……
阴霾弥漫的开始变化，幻化出来的杀欲像是龟裂的冰山表面正在凄惨地崩坏，他几乎可以听到那股嗜血欲望碎裂时发出的脆响。
少年想起一件事来，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灾”，什么人为此而受伤……
那个人是……
“王上……！?”
禹时猛地惊醒过来，全身都是冷汗，呼吸急促。
目光徒然清澈，耳畔不再是嗡嗡的作响。
“我……刚才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吗？”
他有些目目地转动着脑袋，打量着剑阁四周的一切，持剑的男人还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他身后来了一群着重甲的叛军，占据了校场后方的御道。
周围是将他们围住的金吾卫和御林军，校场的围墙塌了一半，周边还些受伤的将士，此刻都沉在绝对的寂静之中。
PS.谁都可以变成“灾”，这没啥限制条件，只要感染上足够量的浊气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