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至正午,佣兵队如期抵达了一处废弃的渡口,要将船靠在这里暂时停留。按照野外行军的纪律,鲍勃命令西尔维娅的小队在渡口附近巡逻。
昆娜跟着队伍走入松林。她发现:即便日正当头,森林内部依然沉积着浓厚的雾气,走路稍不小心就会撞到树上。为防有人失踪,西尔维娅不得不让全员缩短间距。为防万一,这位心思缜密的队长特意向鲍勃要来了一把燧发枪。西尔维娅告诉队员,假如大家真的走散了,那她就靠震耳的枪响把人召唤回来。
小队从河岸走向森林,再从森林回到河岸。昆娜紧握角弓前进,反复观察着四周有没有可疑的迹象。脚踏林地松软的土壤,树叶、泥土那熟悉的气味进入鼻腔,她很快拾起了自己那作为猎人的记忆。不同的是,她这身沉重的锁子甲不似兽皮大衣,稍有跑动就会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昆娜想,比起老家旁边的林子,这里一定出没着更为凶猛的野兽。父亲曾告诉她,愈是茂密、宽阔的森林,魔力就愈是浓郁,愈有可能生养出那些体型和力量远超平常的魔兽。她已经从村民的口中得知了巨魔的存在,据说这是一种毛发浓密、直立行走的怪物…那还有别的吗?驼鹿、棕熊…它们变成魔兽的话,能否长得如大象那般大?
昆娜正走着,忽然,从远方飘来了陌生的气息。她警觉起来。
“停下。”昆娜向队友讲道,五名队友立即停下步伐。
“发生什么了?”阿莫斯轻轻地把巨剑放在地上,小声问着。
昆娜仰起头吸了几次气,再以肯定的语气说道:“东边河岸有人。”
“啊?”艾德文朝昆娜的方向看去,“这么大的雾,一片白茫茫,你又能看见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昆娜摊开手,以讥讽的口气回应道,“艾德文,你以为只有眼睛能侦查吗?猎人的嗅觉一样可以派上用场。东边刮来的风里带着人类的气息,这气味混在雾水里很淡,但从未中断。我确定,有人停留在河边。”
艾德文被呛得一时无语,而其他人纷纷向昆娜投来怀疑的目光。过了几秒,西尔维娅打破僵局,提问道:“那照你说,昆娜,我们要怎么办?”
“很简单,大姐头,我们把队伍分散开靠近河岸,”昆娜用手比划出一条弧线,“一旦发现目标就将其包围,抓起来问个究竟。”
虽然半信半疑,但西尔维娅最终还是向昆娜点了点头。
“就这么定了。”
依照昆娜的点子,稍过片刻,六人的小队就散开到森林中慢慢地逼近河岸。队伍一分散,昆娜的视线内空无一人,但她不断地嗅着,那陌生的气味已被她紧紧抓住。
本来巡逻就非深入森林,昆娜很快就走到了林地的尽头。出了林子,阳光照耀的河岸上雾气淡了许多,视野也变得开阔。昆娜前进的步伐小心翼翼,双眼则专注地盯着前方。
果然,在祖洛特河的浅滩上搭起了一张木架,有一个男人赤脚站在河底光滑的鹅卵石上,不断地用手中的铁丝网筛过水流。他是在私自淘金呢!
昆娜顿感挫败。看来,“手脚不干净”并非官老爷对镇民的诬陷,而是确有其事。事已至此,她估量着这个男人并不强壮,似乎也未携带防具和长兵器。于是,她把弓挂回背上,潜行到目标视野的边缘,确定其无法逃逸后,就向还未发现目标的队友高声喊道:“嘿,我在这里抓到人了!”
树梢上的鸟儿因昆娜的喊声而受惊飞起。那一刻,河滩上的男人像发现天敌的兔子那样转过头来,露出疑惑又畏惧的神色。但是,赤脚踩在河里的男人不可能跑过向他飞奔而来的昆娜。听到信号,队友也立即朝这边赶来。在昆娜眼里,猎物似乎已经走投无路,然而这关键时刻,男人做出的决定让昆娜大跌眼镜——
跳河。
“不会吧,又是这种招数?”跑到河边,昆娜看着水流将好不容易逮到的猎物冲远。她又回忆起了前天晚上码头战斗的场景。毫无疑问,身穿铁甲的她不可能下水抓人;而因为要留活口,她也不能向目标射箭。
小队很快会合了。大个子阿莫斯看见被男人丢下的淘金设备,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向她问道:“昆娜小姐,人在哪里呢?”
昆娜的一只手拍在脑门上说着:“不好意思,我搞砸了。”
木已成舟,再懊恼也没有办法。巡逻的工作算是结束了,下午还要继续赶路,小队只能沿着河岸返回渡口。
本来在嗅到气味时,昆娜隐约感到这是一个她为团队立功的日子。但当事情沿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她的心情又跌入谷底。
他们背着缴获的工具回到营地。这时,昆娜猛然望见篝火旁有一个浑身湿透了的男人在站着烤火。
她急忙走上去瞧,渡口边的队友就向她搭话:“你们回来了,有情况吗?没有的话,我们刚刚从河里捞起了一个溺水的人,他说自己在镇上有急事,但我们还是把他留下来了。要不要看看?”
“真是意外之喜啊。”
昆娜冷笑一声,快步迈到那个人跟前,不等他转过身,就一脚狠狠地踹在他膝后——
“给我跪下,你这小偷!”
男子吃痛,跪倒在地。昆娜的暴力举动让渡口上的队友们面面相觑。
“我尊敬的昆娜·威尔小姐,”昆娜身后的艾德文情不自禁地笑着,“看来你不仅有个狗鼻子,还有个狗脑子呢。你早点拜托我跟你一起索敌不好吗?我肯定能无声地制服他。”
“闭嘴。”
“发生什么事了,昆娜?”听到有动静,首领鲍勃也朝这边走来。
“这是个私自淘金的罪犯,不知道哪里来的。”昆娜揪住男子的耳朵,迫使他靠到鲍勃脚前,“我们本打算抓他,但他跳河逃跑了,看样子是被你们捞了上来。”
“喔,”听了昆娜的描述,鲍勃并不吃惊。他弯下腰,朝这男人说起了话:“你叫什么名字啊,先生?”
“斯坦福…我叫斯坦福。”跪着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刚才说你叫吉米。”
“那…是我在镇外用的化名。”
“喔,那你从哪儿来的啊?”鲍勃面带微笑地问。
“从哥罗德镇……”
“是吗。我想你该不会是来自贝尔德·本的老窝吧?”
听出了鲍勃口气中的威胁,这个叫做斯坦福的人立即服软,将双手抬高。
“不,先生!我和您说的强盗没有任何关系。呃…我还有家人,先生,请不要把我带到领主那里,他会把我吊死的!”
鲍勃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斯坦福,仿佛要把他看穿,而后者的眼神始终带着无辜。
“那好吧,斯坦福先生,我就先相信你。”鲍勃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讲道:“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违法淘金了。”
“谢谢您,先生!”斯坦福见鲍勃开恩,赶紧爬起来向他鞠了一躬,然后步履蹒跚地朝南边跑远了。
鲍勃见淘金者离开了,他看向身旁一位高大壮实的佣兵,“布罗德里克,你还有个犯人没审讯吧。昆娜,你跟着他上去。”
“我?审讯犯人?”昆娜指着自己问道。
鲍勃点头回应:“对,这是对你的锻炼。干佣兵这行,心肠就要狠。”
“还有艾德文,”鲍勃把最后一句话留给了侦察兵,“你牵一匹马,去跟着那个淘金者,手脚放利索点,看看他会耍什么花样。”
“好嘞,头儿。”
艾德文听令,带着短剑轻悄悄地离开了营地。
……
休整完毕,桨帆船再次挂起白帆,挽马系上了拉船的绳索,佣兵队下午继续逆流而上。
而此时,昆娜并没有和船下的队友走在一起。她被鲍勃留在了甲板上,身旁站着一位全身铁甲的壮汉:布罗德里克。刚刚,这个长得像熊一样的男人从船舱里拖出了一个连哭带闹的中年女性——那是之前镇上给匪徒开门的“翡翠屋”女主人赫蒂。佣兵队把她也带上了船,希望能从她嘴里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
“你说,赫蒂女士,你假装不舒服到现在,我该不该采用更粗暴的手段?”
布罗德里克把她拖到桅杆旁边,松开了钳住赫蒂衣领的那只手,让其终于能自由呼吸,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应该听说了我们是怎么审讯人的吧?”壮汉弯下腰,对上了赫蒂的眼睛,“你看看你,这张脸保养得那么好,要是给鞭子打烂了可不太妙吧?”
“呸。”旅店的女主人坐着向后退了几步,一口啐在甲板上,“浑小子,你要知道自己在惹什么人,我在大领主那边都有关系。我工作上可能是有疏忽之处,但这不代表你们有资格把我绑起来!”
“是,还没人给您判罪。不过嘛,您知道我们是一群拿命做筹码的赌徒。要是谁造成了威胁,法律什么的我们可不在乎。”
见女主人不屈服,布罗德里克便抓起绳索把她绑在了佣兵训练用的稻草人上,接着又将二者一起用桅杆固定住。审讯这就要开始了。
“嘿,老太婆!”壮汉的侮辱性词汇让赫蒂抬起了头,“你看,我们的队伍刚来了一个女战士,就是她:威尔小姐,农民出身,除了锄头什么铁器都没摸过。”布罗德里克向昆娜使了个颜色,“好不容易学会了拉弓,可她却除了队友谁也射不中,今天就给她一个训练的机会,让她拿你练练手。”
听罢,昆娜心中暗骂这布罗德里克真够缺德,居然想出了这种点子。
“那么,我们开始吧,威尔小姐?”
无奈之下,昆娜只得配合。她取下角弓和箭矢,拉弓瞄准了被绑在桅杆和稻草人上的赫蒂。箭矢对准头颅的那一刹那,她就感受到了赫蒂眼神中的恐惧。
昆娜和这位女主人只有四五米远,凭她引以为傲的射术绝不会失手。就这样,她朝赫蒂头颅的右边放出一箭——
“嗖。”
箭身没有悬念地埋入稻草之中,可箭矢几乎是贴着脸射过去的,距离比她预估的要近得多!昆娜有些紧张。她想着:射击活人和射稻草人太不一样了。这女人不躲还好,她一躲就会开始乱动,刚刚那一箭实在危险。
“哎呀,我以为我射中她了!”昆娜配合着布罗德里克的计划说着。
“准头真差。”后者评价道。
于是,昆娜第二箭选择了赫蒂的头顶。箭矢射出,箭头又贴着人体削掉了赫蒂几根头发。原来,船身的上下颠簸也影响着射击精度,加上目标的随机移动,本不该有差错的一箭也不够可靠了。
“偏了一点,真倒霉。”
嘴上轻松地说着,昆娜的额头却已冒出冷汗。为了审讯效果,她必须把箭矢射到和人体够近的地方,但距离越近,失误的几率就越大。她苦思冥想,究竟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呢?
“继续,威尔小姐。”布罗德里克催促着。
对了!昆娜想到,赫蒂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态,在她宽松的披肩和腋下之间应该有充足的空间,只要射中披肩,也能起到恐吓的作用。
第三箭脱弦而出。嘶的一声,箭矢穿透了赫蒂贵重的狐皮披肩,径直钉入稻草之中。昆娜终于松了口气,而赫蒂的眼神却绝望了。
“差一点就中了。”她假装气恼地叫道。
这次射的是左边,那第四箭就是右边…昆娜没有迟疑,抽箭就要射出第四支——
“停…快停下!”在昆娜松开手指前,旅店女主人的面孔骤然扭曲了。她顾不上体面,眼泪从眼角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歇斯底里地吼着:“我说,我说就是了!”
“我认识贝尔德·本,这是没错。但你们以为我和这种毛都没长齐、把罗恩·弗朗西斯当偶像的小毛孩为伍吗?我只是一直在想办法赚钱罢了。那天,袭击你们的也不是贝尔德的人。这里想要不知好歹的外乡人性命的人多了,有钱我就会帮忙。”
看赫蒂终于招了,布罗德里克阴沉着脸到她跟前,拧住了她的下巴问道:“你就知道这些吗?贝尔德具体待在哪里,哪里的兵力比较多?”
“你想问我贝尔德怎么样?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完全不知道。我倒真希望自己知道,这样好想象你们怎么烂在这荒郊野岭。”
一个沉重的巴掌扇在了女主人脸上。她继续哭着,边啜泣边颤抖,过了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审讯完毕的壮汉转过身,方形的脑袋上厚嘴唇一弯,算是朝昆娜这边露出了笑容。
“配合得不错,昆娜,没用什么狠招儿就让她招了。”
“你这真是馊主意,”昆娜鄙夷地回答道,“要是出了事都是我来背锅,而你却能置身事外。”
布罗德里克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说:“哼,我只是看过你射箭,对你的技术有信心。”
——“吁。”
本来想和这个恶劣的人吵上一架,但昆娜转眼看见有人骑马赶上了佣兵队。原来是之前离开队伍跟踪淘金者的艾德文,不知为何他又把这个放走了的人绑回来了。
艾德文赶到,鲍勃立即调整步速接近他听取汇报。
“老大,这人果然有鬼。”艾德文下马,指着马背上的淘金者说道:“他说是要回哥罗德镇,其实他走了没多远就想着换一条路原路折返。”
“那看来他和贝尔德·本是朋友了。把他押上去交给布罗德里克和昆娜审问。”
“是。”
见状,昆娜暗自叹气。看来她还得和旁边这个人待一阵子。
……
在一片雾霭茫茫的森林中行军本应是奇闻趣事,但若碰上一个糟糕的同伴,那昆娜也只能感到无精打采。现在,她正靠在船舷上,望着眼前卸下了盔甲的赤膊壮汉把一个瘦弱的男子像玩偶那样丢来丢去。
布罗德里克说,这次他要用“传统”的方式来审讯人。被审讯者已经遍体鳞伤了,可审讯者依旧精力旺盛,双手抓着对方的领子将其举起,再猛地将他掷在甲板上。听着那嘎吱嘎吱的响声,昆娜怀疑这力度会让人散架。
壮汉一脚踏在斯坦福的胸膛上。这个可怜虫被压倒在地,嘴巴吐着酸水、耳朵里嗡嗡作响,就像被翻过来的乌龟那样无法动弹。
“看呐,伙计,”壮汉缓缓下蹲,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这男人身上,“那边的女士都等得不耐烦了,我们还是快点好吗?”
旁观已久的昆娜并非虐待狂,她只好把视线移开。
就昆娜的第一印象来说,布罗德里克是个身高一米九、膀大腰圆的壮汉。平时不管去哪里,他都披着一身厚实的钢甲、背负一把双手大斧,而且行动自如、轻若无物。
虽然了解不多,但昆娜还是从队员那里听过一些传言:例如,布罗德里克是最先加入猎鹰佣兵队的几人之一,他做佣兵的时光比鲍勃还要长;他曾是北边诺福克匪帮的成员,曾杀死许多无辜者;他曾经参与盗窃古代帝王的陵墓……这都是昆娜到佣兵队的半个月里听说的。确定的是,布罗德里克本人对这些有好有坏的传言从来不置可否——只要你不当面提起。大概也是因为他的狠人形象,这些传言才一直流传下来。
“猪猡,你还知道些什么?”
壮汉一拳打在斯坦福的小腹上,后者像爬虫那样四肢着地,吐出一滩鲜红的血液。
折磨,反抗,再折磨,求饶,招供,布罗德里克对审讯的流程异常熟练,仿佛他乐在其中。昨天,昆娜见过同样高大的阿莫斯审讯袭击者,不过性格宽厚的他并没有审出什么,而这个人在短暂的几分钟内就让斯坦福连爸妈的名字都招出来了。
确认有价值的情报都已得到,布罗德里克终于放过了奄奄一息的淘金者。他走到船沿,朝岸上的头领鲍勃讲道:“审完了,头儿。”
“很好,他都知道些什么?”鲍勃抬头问道。
“他知道的不少。我们再往上游走,东岸的森林里藏着一个叫普雷的村子。领主从来管不到那里,但强盗通过一条隐蔽路线到普雷村走私黄金,交换装备和粮食。还有,贝尔德和他的全部家当都在三个矿洞里。”
“卫兵队的地图只标明了一个矿洞,实际却有三个,贝尔德还从村庄获得装备……这些情报很重要。”鲍勃思考着,说道:“他有没有讲出贝尔德匪帮的实际人数?”
“没有。更多细节他一概不知,看样子他只是个喽啰。”
“那你们有机会就继续审问,就算招不出什么,到时候他们也是人质。”
“明白了,头儿。”
命令要两人继续审问,昆娜可不这么想,她向头领要求着回归队伍。行军到日暮,鲍勃同意了,昆娜总算远离了这个有暴力倾向的家伙。
跳下船,自在地和队友走在一起,昆娜向他们讲起了船上发生的事。
“审问一个女人居然动了这种手段,布罗德里克还真够狠毒。”听了昆娜的描述,西尔维娅如是说。
“是啊,他太喜欢折磨人了。我只是没想到,审问结果和艾德文说的一样:那些袭击者并不是贝尔德的人,只是镇子里窝藏的罪恶太多了。”
“哼,你知道就好。”艾德文得意地扭过头去。
“你说,大姐头,我们要去讨伐的贝尔德·本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赫蒂招供说,他崇拜一个叫罗恩的男人。”
“等等。你是说他把罗恩·弗朗西斯当成偶像?”西尔维娅诧然颦眉,显得格外敏感。
昆娜疑惑地应着:“对…就是这个人,他怎么了吗?”
西尔维娅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以郑重的腔调讲道:“罗恩·弗朗西斯是雪域王国最十恶不赦的强盗。他是全国最大匪帮:诺福克帮的头目,带着自己的一帮恶棍从王国的北方到中部四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昆娜搜索着记忆,她对这个人名似乎是有印象的。
“大姐头,这个罗恩是不是被王国悬赏啊?”昆娜问。
“对,罗恩被以一百金币悬赏。相比他犯下的重罪,这个数额实在太少。现在,国王的军队主要对付北边的叛军,这些匪徒的麻烦倒是被搁置了起来…不过这是另一个问题了。我想,如果我们现在讨伐的贝尔德是受他影响才组建团伙,那我国的匪患可能已经很严重了。”
“这样我们也能有更多的赚钱机会,对吧?”弓箭手巴维尔**话来,“那个布罗德里克不是据说曾待在诺福克匪帮吗?从某种意义上说,强盗和我们这些佣兵是一体的,之间相互对抗又相互依存。强盗剿完了,我们也会失业。而有时,强盗能变为佣兵,佣兵也能转为强盗。”
昆娜陷入了沉思。像巴维尔说的这种话,鲍勃也对她讲过:“国家有难,这当然是坏事儿。可我们佣兵呢?就能趁机大赚一笔。”但昆娜想,倘若盗贼横行、生灵涂炭,那赚的钱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对,当佣兵不就是靠武力获得财富吗?她选择这条道路是为了自由,而自由的生活就需要足够的金钱,所以这些都无可厚非,对吧?可若这样自私自利地活下去,难道不会有变成强盗的那一天吗?
夜逐渐深了,黑雾更浓。昆娜行走在迷雾之中,种种矛盾的想法交织在一起,令她心乱如麻。谁知道她当佣兵才半个月,就已经开始怀疑这份职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