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把药买回…来了……大娘?”
空旷的房间中,仅有一张无人的木床,本该躺在上边静养的病人的身影,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晓斋皱了皱眉头,在将药包置于桌上后,迅速地跑离了曲荷的房间。
“喂,你们今天看到了曲大娘了没有?”
少年迅速拦下了两位从走廊过道中经过的下人,其中一位羞涩的女性躲到了另一人的身后,墨晓斋见状不禁又焦躁了些许。
“抱歉二少爷……”
“嘁……”
“曲、曲大娘的话,现在应该在洗衣房……”
回答墨晓斋的,是那位娇滴滴躲在下人背后的那位侍女,然而她面前的那位下仆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脸色苍白地大声叫道。
“喂,大少爷不是要我们封口的吗?”
“可、可是……”
“嗯,谢谢你们。”
得到情报后,墨晓斋一秒都没有多待,便朝着洗衣房所在的方向奔驰而去。
在抵达洗衣房仔细巡视一番后,墨晓斋终于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大娘!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我不是让你在床上好好养病的吗?”
“二少爷……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什么的怎么都无所谓。好了,快随我回去,反正洗涤衣物的工作交给别人做也没什么两样。”
“……不,我……做不到。这……这是命令,今天一定要把这里的咳咳……咳咳咳……”
“诶?命……令?”
现在整个墨府里边能够对下人下达绝对命令的人只有三个,家主墨无漪、大夫人……还有那个男人。墨无漪和大夫人是什么人墨晓斋心里有数,那么真正对曲大娘下达了命令的家伙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少爷!少爷你要去哪咳咳!咳咳咳!”
墨晓斋现在很生气,十分生气,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哪怕是在前世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明不白地被他人杀死的那一瞬,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生气过。
即便是平时看起来无比听曲荷话的墨晓斋,到了现在,脸上也再也无法保持那副安然若素的平淡表情了,任谁都看得出,此刻的墨晓斋是真的生气了,甚至连一旁曲荷的好话也听不进去了,
下人们惊讶地看着这样横行直撞的墨晓斋,无意间都是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并本能地让出了走廊的道路,还有一些来到墨府时日已久的下人们则露出一副‘好戏开场了’的表情在底下偷偷议论着,毕竟对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的他们来说,也都是第一次见到将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的二少爷。
而就是这样的墨晓斋,径直地来到了墨府大少爷、墨有锋的房门前。
大开着们的房间内,传来了纨绔子弟们的嬉戏声,如同一块块无情的石块击打在少年的身躯之上。
“哈哈哈哈!本少的点数比你大,喝酒~喝酒~喝酒!”
终于,在听到那标志性的大笑声后,墨晓斋的愤怒也终于来到了顶点。
“二少爷……这儿不能进去啊!”
无视了大门口的小厮,墨晓斋一步一步地走入了屋内。甚至连环视的必要性都没有,他的眼球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坐在桌前与小厮们嬉戏的墨有锋。
于此同时,墨有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不羁的眸子像是讽刺似的落在了少年那满载怒意的脸庞中央。
“嘁,墨晓斋你来得正——”
还没有等他把嘴边的话说完,他的脑海便化为了一片苍白的海洋。
大约经过了有数秒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家伙也硬生生举了起来,屈辱心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个废物!快放老子下来!”
一言不发的墨晓斋脸上除了愤怒,什么也看不到了。
在无数下人的注目之下,墨晓斋跨过了走廊,经过了中庭,最后抵达了墨家老爷平时经常锻炼的那个地方。
“你小子!打算把老子带到哪里去!?”
“到了。”
冰冷的两个字落下,墨有锋只感觉天地再次倒转,下一刻,他便狠狠地与寒冬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疼死老子了!墨晓斋,瞧你干的好——”
又是没等他把嘴边的狠话放完,一把满溢寒光的长剑就这样直截了当地从半空中落下,最后稳稳地落在墨有锋前脚不过几寸的地方。
“拔起它。”
墨晓斋说着,一边从身旁的武器架上拔起一把朴素的桃木剑,脸庞如同冰冷的湖面一般,无人知晓藏匿在湖底的究竟是永固的寒冰,还是灼热的岩浆。
而墨有锋也终于意识到了,那道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射穿的恐怖眼神,它的主人手握木剑,剑锋就这样直指自己的咽喉。
“我让你拔起它!”
“吚吚吚吚——”
墨晓斋心中的怒火终于在此刻爆发了,而对方也像是着了魔似的,在墨晓斋的命令之下惊慌失措地拔起了长剑,本能地挡在自己身前。但那可是一把开了锋的宝剑,少年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一丝的恐惧,不少过来围观的下人心想这墨晓斋一定是打算寻死来得。
“哈哈……哈哈哈,墨晓斋,你果然是个傻子啊……就凭你手里的那把破剑,也打算干过老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自己手里的家伙比对方手里的厉害,墨有锋的嘴角又露出了那抹讽刺的怪笑,而墨晓斋只是静静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着自己此刻的心情似的,下一刻,他那对澄澈的眼眸便再次与墨有锋的双目对上。
墨有锋惊诧了一瞬,仇恨?杀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露出这么冰冷的眼神?那对眸子里所呈现的情感让他本能性地感受到恐惧,甚至连紧握着长剑的手腕都不禁隐隐打颤,仿佛屈服的不光是他的身体,还有他一直以来的那份身为墨家大公子的高傲。
“既、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那、那你也别怪本少爷心狠手辣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把老子带到这里来的!呀啊啊啊!”
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似的,墨有锋一边大吼着,一边高举起宝剑袭来。
而墨晓斋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随后……
“太慢了……【古宵架势·壹段】。”
高速斩下的宝剑在墨晓斋的眼中宛如儿童的嬉戏般,哪怕是玄铁打造的武器,此刻也像是完全无法发挥其威力的样子,卡在桃木剑的剑镡与剑刃之间,无法动弹丝毫。
“诶?碍事!”
墨有锋大喝了一声,又抽剑退半步,进两步,两道破风之声随即接踵而至。
但莫晓斋只是眼神一凝,像是没有费多少力气的样子往后躲避,对方的剑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未能刮到,便开始气喘吁吁地矗立在原地。
“呼……呼……有本事别跑!”
“哼,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说罢,莫晓斋便握紧了剑柄。
但和先前尽数打空的墨有锋不同,少年的进攻显得犀利了许多,数道攻击几乎就是毫无掩饰,直指要害而来的。
不过,我所说的要害指的是剑的要害。
“【剑之极·返璞归一】!”
一瞬间,所有关注了这场战斗的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球,那是一股无形的气浪,自少年的躯体之中迸发而出,上一刻还似潮水般凶险,下一刻却又像初春的甘露般充满活活生机,既是平平无奇的一剑,亦然是宛如奇迹一般的一剑。
无数隐匿在这青阳镇周围的古老存在这一刻都不禁发自本能地从长眠中惊醒,随后,他们的视线都交汇向一个方向,青阳镇。
仿佛是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诞生了一般,他们的眼神深处只有恐惧与贪婪交汇着,随后又不由得再一次陷入长眠。
“呼……”
少年的吐息在寒冬中飘逸着,但他面前的家伙却已经因为恐惧快要连站都站不稳了,但莫晓斋还没有解气,没有人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剑之极·烂柯成二】……”
剑在悲鸣着,无论是莫晓斋手里的那把,还是墨有锋手里的那把,正在这个时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再一次上演了。
又是那平平无奇的一剑,明明只有一瞬,却又仿佛跨越了千载的一剑稳稳地落在玄铁宝剑之上,清脆的叩击声回响在练功台上空。
所有人都留意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倒飞了出去,直到那一截什么东西彻底落下,扑通一声落入池中时,所有人才惊觉到,原来那是一截剑、是一截玄铁的剑锋,剑上最锋利亦是最柔软的部分,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浅池当中。
“吚吚吚吚!已、已经是本少爷输了……”
“?”
对于墨有锋的求饶,少年只是出于某种思维上的不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在外人看来那是无比天真与纯粹的表情,但在墨有锋的眼中,只有如万年雪封般的冷彻刺骨……接下来会死!绝对会死!这样的情绪充斥着他那苍白的脑海。
“饶了我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
剑落了下来,无情地。
接下来的决斗几乎可以称为单方面的施虐了,不,或许那早已称不上决斗亦或是战斗一类的存在,只有墨有锋那宛如杀猪般的惨叫声在整个墨府的上空徘徊着,不少路过墨府的路人都不禁上来询问墨家最近是不是在操办什么喜事。
直到那个留着长须,象征着整个墨家的中年男人赶到这里时,这场惨剧才彻底画上了句号。
事后,墨晓斋接受了来自于墨无漪的调解。准确地来说,这起事件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墨晓斋的掌握之中。
挑衅是墨有锋这边先做的,如果他没有利用自己的权利让一个病人去干重活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
动手也是墨有锋这边先动手的,莫晓斋只是在对方攻过来后被动还手,这点要是在家主面前,周围观战的下人们都能给出相同的回答,不存在任何的辩解空间。
无论是道德,还是常理,都站在了莫晓斋的一边,眼前唯一无法免去的就只有这一顿说教。
“晓斋,也不是义父真的有意偏心有锋那孩子,只是这一次你真的做过头——”
“抱、报告!”
“说。”
正当一声无比正常的通报传来时,墨无漪一如既往的说教环节也戛然而止,没有人知晓这次传来的竟是一场噩耗。
“那个……”
过来传话的下人墨晓斋认识,因为工作范围是在他所居住的院子附近,所以是平时常有对话过的人。而就是这样的人,却一直往墨晓斋这边投来视线。
“怎么了?支支吾吾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是迎春院那边的曲荷曲大娘刚刚突然倒下了,郎中说现在可能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一旁听闻讯息的墨晓斋脑内不禁闪过一阵晴天霹雳,顷刻便化作了一片空白,而墨无漪则是皱了皱眉头,无奈地挥了挥手,言道。
“老夫了解了,下去吧。”
“是,老爷。”
“……老夫想起还有别的要事,说教就到此为止了,晓斋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墨无漪便付手离去,房间里只有墨晓斋一人还傻愣愣地留在原地。
下一刻,他便立马起身,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奔向那个记忆中熟悉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