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帮。
这个帮派的诞生,是弦月骑士团分不出人手管理城市中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摊所导致的。
大家因为地摊的位置纷争不断,迫切需要一个制定规则的组织,于是,在城门口摆摊的摊主们便联合起来,自发形成了一股势力。
而这个原本只是地摊联盟的组织,便慢慢演化成了黑鸦帮。
再后来。
因为弦月骑士团的第三代团长——「残月」劳伦·坎贝尔莫名昏迷,弦月骑士团也随之收缩,全力防范可能发生的危险,主动减少了对于城市各项事务的管理。
在这种情况下。
隆基城内立刻便陷入了物资短缺,黑市肆意滋生的窘况。
而黑鸦帮也趁乱而起。
它和其他大小帮派拼杀了好一阵,最终才算是勉强成为了隆基城地下势力的话事人,定下了隆基城地下的各种不公平交易规则。
当圣光骑士团接手隆基城后,黑鸦帮便自觉消失在了明面上,伊林更是许久没见过黑鸦帮的人了。
他原以为黑鸦帮已经就地解散。
没想到,他们居然安静地缩起尾巴,躲在了黑暗里。
收回脑子里的思绪,伊林摇摇头,继续向前走——这些都是骑士团的事,与他无关。
很多冒险者本身就会客串黑社会、佣兵等职业,黑鸦帮自然也轮不到他这个冒险者来管。
再说,只要不招惹到他,他才懒得去管是黑鸦帮还是白鸦帮——他又没拿骑士团的工资,管这些闲事干嘛?
“真是乱糟——!”
感慨的话语刚说出口,伊林忽然目光一滞——他好像瞥见黑鸦帮的人走进了莫妮卡蹲着的那个小巷里。
伊林简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没事你乱看什么?’
虽然黑鸦帮应该不会这么不开眼,去招惹冒险者行会的人。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明天真的听见莫妮卡出了什么事,伊林觉得自己心底肯定会过意不去。
轰隆隆……
阴雨笼罩了大地,天与地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不清。
在能见度不过十多步的黑暗中,突然闪烁的雷光照亮了黑鸦帮男人们的背影——他们已经拐进了那条小巷里。
盯着他们消失的巷口,伊林眉头紧皱,转头离开和回到小巷两种思想正在他脑子里轮转。
雨如银剑疾射而下,伊林就站在剑阵之中,内心纠结而犹豫。
“啊——!”
突然,在雨打雷鸣声中,一道听不真切的惨叫声传进了伊林的耳朵里。
“真他么的没长眼睛?!”
伊林不敢再犹豫,脚跟踏地,溅起一阵水花后朝着小巷狂奔。
咔嚓——
又一道雷光闪过。
伊林跑到巷口,小巷里却并没发生伊林想象中欺男霸女的场景。
不。
欺男霸女还是发生了的。
不过不是莫妮卡被黑鸦帮的男人们欺压。
而是黑鸦帮的男人们被莫妮卡跪压在刚刚形成的泥坑里。
◆
在阴云和暴雨之下,小巷显得比平时还要昏暗。
身上的深蓝制服已经湿透,透出内里白色背心的莫妮卡正将膝盖压在一个黑鸦帮男人的脖颈上——那人看上去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
而一同走进小巷的另外两人则软绵绵地趴倒在一旁的泥地里。
他们纯黑的斗篷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黄色泥斑,虽然身上没有一点动静,但胸口的略微起伏表明他们似乎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莫妮卡也有这种身手?怎么感觉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深藏不露?’
想起那天在西街上,曾经展露出实力一角的普妮,伊林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却猛然间发现被莫妮卡压住的男人挣扎幅度越来越小,于是赶紧甩开脑子里的感叹喊道:
“快松开!别压死人!”
“嗯?”
似乎是没想到这周围还会有其他人,莫妮卡的喉咙里漏出一丝疑惑的声音,脸也转向了伊林所在的方向。
雨水自她紧贴肌肤的棕色短发流下,再由下巴滴落到胸前。
看见伊林,莫妮卡伸手抹掉脸上恼人的雨水,将被浸透的棕发撩到耳后,施施然站起身——被她压在膝下,此刻终于获得了呼吸机会的男人立即弓起身子,用手捂住喉咙大口喘息,眼神里透出止不住的惊恐。
“我说刚才怎么感觉到一股视线,原来是你。”
莫妮卡依旧摆出一副营业用的笑容,但在地上三个男人的映衬下,这个笑容却显得异常恐怖。
“哈哈……”
伊林跟着莫妮卡的笑容干笑一声,可就连头顶的倾盆大雨,也无法滋润这声音里的尴尬。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知道了这个行会柜员也不简单的伊林现在只想开溜。
“等等,”莫妮卡却没满足伊林的愿望,她直接叫住了伊林道,“你今天上午去了丝特勒院长那里?”
伊林短促的回了一个“嗯”。
别搭理我的态度展露无疑。
但这个带着灿烂笑容的柜员却像是没察觉到伊林的冷淡似的,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我住的酒馆离这儿很近,不如我请你吃顿晚饭,也算是感谢你帮了孤儿院的忙,好不好?”
◆
暴雨夹着雷鸣倾盆而下。
本应柔弱的雨滴在狂风的驱动下,仿佛变成了坚硬的冰雹,砸得木窗乒乓作响。
伊林正靠坐在接近壁炉的长椅上,烤着壁炉里橘红的火焰,感受着火光温暖的辐射,看着木窗外朦胧的城市。
雨水被狂风卷起,一股接一股地吹进木窗。
在雨水的折射下,房屋的轮廓变得扭曲,房屋与街道的延伸也随之变形,不复往日的规整。
这是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降雨量明显超越了城市原有的排水能力,沙土路上的一个个泥坑已经蓄满了水,开始连在一起,远远望去,像是许多波光粼粼的小小湖泊。
远处的小楼被水雾遮掩,若隐若现,彷如人间迷境。
渐渐的,伊林看得有些痴了。
“雨都刮进屋里了还不关窗?你们这群杀千刀的贱种,在这儿给我偷懒?还想不想要这个月的工钱了?!”
粗俗的叫骂声回荡在酒馆里。
一个厨娘打扮,手脚有圆木般粗细的女人从吱嘎作响的木制楼梯上走了下来。
这间酒馆的构架和白蜡亭一样。
都一楼作为餐厅,二楼和三楼则用作居住的房间。
不过又和白蜡亭那种正经旅店不同,这间酒馆是那种介于正经和不正经之间,不太正经的酒馆。
或许是这场突然的暴雨打消了人们来酒馆作乐的念头,此时店内并没有什么客人,算上还在烤火的伊林,也就那么四五人而已。
没有客人,服务生自然也懒得动弹。
在那位粗壮的女店主责骂时,他们正三三两两地挤在壁炉旁边发呆。
骤然听见女店主的责骂声,挤在壁炉旁边的男女服务生们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急火火地来回走动,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他们手脚麻利地将木窗拉下,把酒馆里的空间与雨水彻底隔开。
没了雨景。
伊林便只能转头望向壁炉里的火焰。
听着服务生们被训斥的背景音,盯着壁炉里摇曳生姿的火焰,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抽离感让他的眼神又一次变得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