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恒转过头，此时从他表情中看不到丝毫的阴霾，他嘴角拉出一个笑容，对身后的那个女孩说。
【苏姐，早上好啊。我就是昨天熬夜看了一会儿书，现在精神有点不好，想困。正想小眯一会儿，你可别向老师打我的小报告啊。】
之前那个拍他肩膀的人，正是与家恒刚刚交往不久的女友——苏淼。
他们两是上学期末的时候才确定的关系，可因为父亲的事情，导致几乎整个假期两人都没有联系过。
皱着眉头，苏淼见家恒这个状态，有点担心地继续说。
【那个，...嗯，小恒，你父亲的事...】
【苏淼姐！】
听到苏淼提及那个名字后，家恒的声调突然扬起来，用极为简短急促的声音制止对方继续讲下去。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上的失控，他低下头，过了几秒，这才抬起脸，用稍显平和的语气说道。
【我想稍微睡一会儿，苏姐。我昨天睡得太晚了，就一会儿。帮我看着点老师，要是他来了，叫醒我，好吗？】
他的气色平和，声音与平常几乎无异，但苏淼总觉得家恒仿佛就要哭出来了。
她点点头。
【好】
【谢谢。】
得到肯定回答的家恒，对着苏淼笑了笑，然后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
还是朋友好，起码在这个时候，他们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讲。
在意识陷入混沌前，家恒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小恒，醒醒，徐老师来了。快醒醒。】
朦胧中家恒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但他的身体仿佛沉在水中，海草缠绕在他的周围，捆住四肢，家恒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只被抓住的野猪，正架在火堆上，等待食客的光顾。
“咚咚咚”
巨大的敲击声击碎了烤架，火蛇倾刻间舔舐了他的整个身躯，家恒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然后，他听到几声轻笑声。
【家恒同学，你是不是对早自习有什么意见？一大早就在这里睡觉，还大喊大叫，公然破坏自习纪律，明天让你的家长来学校一趟。】
本来脑子还处在混沌状态的，在听到叫家长几个字立马清醒过来。
他连忙站起身。
【老师，我...】
站起来准备组织说辞的家恒迎面对上老徐那张火冒三丈的臭脸，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做人，首先就是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明天上午，我要在办公室见到你的家长，如果见不到的话，我就亲自打电话。现在已经初二了，是非常重要的分水岭，怎么能这么懒散呢！其他同学也一样，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家恒知道自己这是撞到枪口上，现在成了杀给猴看的鸡，但一想到自己母亲目前的状况，他只能硬着头皮说。
【老师，我家里有点情况，人来不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只要不叫家长，我什么惩罚都可以接受。】
徐老师看着家恒，笑了一下，说。
【现在知道怕了，知道不该做了？像你们这种借口我听的多了，耳朵都快生茧子了。什么家里办喜事，办丧事啊，家里人都出去了啊，父母出差啊，爷爷奶奶在乡下啊。我跟你们说，别跟我耍这种小聪明。家恒你倒是说说看，是个什么理由？】
家恒抿紧嘴唇，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的胸口里横冲直撞，他用非常小的声音回答。
【我父亲去世了。】
【等会儿，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讲大声点，别像个女孩子一样。】
家恒知道这并非是徐老师在刻意刁难他，只是老师的年纪大了，耳朵并不好使。
可，清楚归清楚，他的嘴都被已经被自己咬破了，血流进口中，一股生铁锈的味道。
【我父亲他，他在前几天，前几天。。。去世了。】
说完，家恒扬起脸，拼命想要扯开笑容。
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要露出笑容，或许是只有这样才能勉强保护住一名十六岁少年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吧。
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顺着眼眶，一颗颗的往下落。
止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