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客人,非常抱歉,可以听听我们的请求吗?”温斯洛和丽芙碰见的哑剧团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烦,团长脱下帽子向他们致意,“我们的两名主演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没有他们,团员就没法排练,能请二位暂时代替一下主演的位置帮助一下我们吗?”
“啊?”温斯洛有些吃惊,“可是我们…”
“您就别谦虚了,能有权限到这层的访客,都起码是和艺术协会成员一样水准的,帮我个忙,感激不尽啊!”
温斯洛愣住了,马上通过意识连接问他的指挥官。
“指挥官指挥官,这什么情况啊?”
“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伪造了你们的履历,你们才能进入这层。现在啊,你和丽芙都是艾拉的同事了。”
“哇指挥官,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也没想到你们会碰见这种事啊。”伊森哭笑不得,“反正,我已经让黑杖把哑剧教程发给你们了,别担心。”
温斯洛后颈一凉,仔细一摸才发现是一根线,同时,意识海里传来另一个声音:“温,数据传送完毕。”他又看向丽芙,丽芙会心地点了点头。
“那,让我们看看剧本吧。”
“太感谢了!”
团长欣喜地递上一叠纸,温斯洛心怀忐忑地接过它,和丽芙一起研究着。毕竟是第一次,两人都有些紧张,不过,在过了一次剧本以后,他们就放松了不少——故事非常平易,一位失去一切的骑士,在人生的最低谷被一名善良的女孩拯救,从此重新走上人生之路。
“看上去挺简单的嘛,我觉得可以。”温斯洛笑着说。
“请问,我们需要换衣服吗?”丽芙问到。
“不必。而且我觉得,小姐您的白礼服非常适合剧里女孩的形象呢。”
团长领着两人来到舞台上,刚刚打扫干净地面的演员们听说外援来了,都松了口气,当他们得知两名嘉宾是来自艺术协会的大家,更是喜上眉梢。负责布置场地的一名年轻人热情似火地向丽芙和温斯洛介绍着这个舞台的特别之处,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可温斯洛只捕捉到了“超凡的气氛营造”这几个字,其他的都只是嗯嗯着点头。
不久,团长示意排练正式开始。无关的团员们很快撤到幕后,台上只剩下温斯洛和其他配角了。
伴随着安静到压抑的音乐,温斯洛扮演的落魄骑士缓缓登上舞台。尖端的全息投影让他身上的西装变成了破碎不堪的风衣,而他本人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地走着。骑士走啊走走啊走,来到了人群当中。那些人像发现了猎物的土狼,眼冒诡异的光,夸张地扭动着步伐,围绕在他身边。
音乐一下子变换了,急促的鼓点代替了静谧的弦乐。咚咚的鼓声中,那些身穿精致长衫的人面露狰狞的笑,把骑士来回推搡,完全不顾他悲伤欲绝的表情。一时间,嘈杂到荒谬的管乐也响了起来,仿佛是世人无情的嘲讽,一刀刀刺向骑士,一拳拳朝他打去。骑士的身体越蹲越低,直到他完全跪倒在地时,围绕他转去的人们一下子散得无影无踪,而那聒噪的音乐,也倏地停止了。
骑士低着头,在小心翼翼演奏着的小提琴中凝固了很久。然后,他慢慢地站起,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破损的衣服,又轻轻敲打着它,仿佛是在悼念曾经身穿的铠甲;骑士又把双手在空中试探地把握着,看上去是一把长矛的形状,接着,他把“长矛”一折两段;此时,背景音乐竟然变得激昂而热烈,犹如一匹勇武的战马,骑士的心触动着,可当他迈出瘸腿又摔倒在地时,高昂的弦乐消失了,连同骑士最后的骄傲,一同飘散。
舞台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又缓缓地向左移动,照亮了一位少女,骑士抬头望去,少女的礼服像月光一样皎白。
钢琴,优雅而悲凉地弹奏了,《Clair de lune》,这是这首曲子的名字。缓和的前奏中,女孩提着白裙,在一道白光中,微笑着降临到骑士身前。她没有像世人一样嘲讽或是贬低,而是伸出纤细的手臂,真诚地等待着他的回应。骑士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闪烁的泪光中,有洁清的月华。
两人目光相交时,钢琴曲从原来的凄清变得和悸动的心一样响亮,散发着温度,律动着情愫。泪水从骑士的脸颊滑落,他握住了少女的手,站了起来,站了起来。璀璨的群星,与月一起注视着两人,琴声悠悠,从过去流向未来。
曾经一无所有,失去一切;曾经迷茫落魄,不知所措;曾经陷入绝望,屈服黑暗…直到她的出现,将自己从无尽深渊中拯救。再黑暗的夜空,也一定会有一丝月光。
温斯洛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剧,还是真正的自己。他凝视着面前美丽善良的少女,一幕幕场景浮现着,慢慢的,温斯洛发抖了,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呜哇————”
温斯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大哭着把丽芙拥入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白色的长发。丽芙悄悄地把手臂围抱到他的腰间。
帷幕降下,舞台上的两人和钢琴曲一起,缓缓退场。
“好!真的是太好了!真不愧是艺术协会的人!”团长拍手道,其他演员也啧啧称奇——如此的感情投入,实在少见。
“呜…呜呜…”温斯洛从来到幕后,还在抽噎着。丽芙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安慰着温斯洛,她十分清楚这流泪的骑士在想什么,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姐姐带着弟弟一样,从剧场里走了出来。
“好啦,好啦,不哭了。”
“嗯,嗯…”
丽芙带他去楼下的吧台要了一杯奶茶,温斯洛小口小口地嘬着,过了得有半小时,他才把这一小杯的饮料喝完。在醇香的奶茶和丽芙关切的眼神中,温斯洛终于不哭了,回想起刚刚的失态,特别尴尬地笑了。
“丽芙,你真好。”少年的脸红了。
发自内心地,丽芙用一个甜美的微笑予以回应,这天使般的少女总会把善良送给他人。
“我会好好保护你。”温斯洛暗下决心。
“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两人看了看时钟,离宴会正式开始只有十五分钟了,从这里走到位于一楼的正厅,应该刚好来得及。“指挥官,这里是丽芙,我和温斯洛正在前往目标点。”
“收到,露西亚、里和黑杖已经到达了,我把坐标发给你。”
巨像城虽然大,但路线指引系统非常人性化,温斯洛和丽芙很快就来到了正厅。正厅十分拥挤,里面的人个个都穿着华美的正装,举着高脚杯交谈着,暖黄的水晶灯照着他们的脸庞。两人左挤右挤,如果不是伊森发来的坐标,他们还真得花上一些时间与队友汇合。
“看到这里的人没有?我估计他们的身价加起来能买一个空中花园。克林顿这家伙估计会有大动作。”黑杖从自己的资料库里调动着档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黑杖,你的脸怎么了?”温斯洛指着他脸上的一块淤青问。
“呃…没什么。”斯塔希说帮他去买药膏,所以他才没有用阿尼亚大桥把那里的组织变回正常状态,可到现在,黑杖的妻子还是没有出现。
“嘘,嘘,要开始了。”里提醒大家道。
“情报网系统开始散布。”伊森输入一段程序,黑杖之前布置好的纳米机器人就通过通风管道在整个建筑中传播开来,覆盖到每一个人的皮肤和衣服上,很快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监视系统。
“信号很稳定,图像音频清晰,我看见他了。”
从电脑屏幕里可以看见,克林顿准时登上了正厅的讲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击中到了他身上。
“感谢各位的盛情,感谢!”台上的男子向来客们鞠躬,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大家都是世界各地的精英,今天我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地球的未来友好商谈的。”克林顿打了个响指,厅里开始演奏《欢乐颂》,许多来宾都情不自禁微微晃着身子。
“让气氛更加融洽一些吧!事不宜迟,我就先开始了。”
又一阵掌声雷动之后,克林顿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女士们,先生们,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里,我们就是拥有相同目标的人了,而那个目标,就是让这个被病毒肆虐的世界重获新生!”
台下传来许多赞许的声音。
“同时,我们相当清楚一个道理——地球,不能让飘在太空里的人拯救。”
场地里传来一阵哄笑,伊森刚进嘴的咖啡全部喷了出来,自尊心让他想冲进会场把克林顿海扁。但他最后没有那样做,忍气吞声继续听克林顿侃侃而谈。
“所以,这个问题必须靠我们自己的双手解决!而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你们,我领导的卡米诺城邦,已经找到一个十分可靠的方法了!”克林顿的语气激昂起来,宾客们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欢乐颂》不合时宜地演奏着。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人类正是因为适应环境成为了强者,才能够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生生不息。而如今的帕弥什病毒,也并不是那些家伙宣传的灭世病毒,仅仅只是另一个让有能力的人生存下去的关卡而已。”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了。
“做好准备。”伊森对小队成员们说。
“明白。”
温斯洛不安地看着克林顿,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地球需要的,不是畏首畏尾的懦夫,而是能够征服帕弥什并且为之己用的强者!就比如说…我!!!”
“什么!?那是!”灰鸦被台上的一幕震撼了——克林顿的身体四周竟然跳动出红色的电流,而逆元装置也发来了检测到帕弥什病毒的警报。“这家伙,把帕弥什人体适格实验的成果用到自己身上了吗?”
伊森紧张地看着传来的实时影像,克林顿正朝底下的人群大吼:
“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这是升格网络指引的道路!你们要么就加入我的研究,让帕弥什带领人类进入新纪元,要么就怀抱着你们那些荒唐的梦想灭亡!”
“去你的!你个疯子!”“居然想和帕弥什共处,你才是该灭亡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也只不过是发神经而已!”群情激昂,所有人都在抨击克林顿,没有一个赞同的声音。
“呵…”克林顿冷笑一声,“看来只能由我继承你们的财富与科技,成为人类的领袖了。”
“不好!”黑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在他拉开大提琴包的一瞬间,克林顿一声令下,讲台后面突然冒出一队装备精良的武装士兵,直接朝着底下的人群开火。
“啊————————”
“该死,大家快到这里来!”温斯洛的浮游炮从包中飞起,展开光壁为自己的队友阻挡子弹。透过那层荧光的薄幕,丽芙看见许许多多的人身中数弹,浑身冒着血花倒了下去,她于心不忍,转过头去。
“那家伙在释放帕弥什了!难道他真的是人类升格者?”里和黑杖拔枪反击,系统检测到飙升的病毒浓度。
“露西亚,丽芙,你们现在的逆元装置防护力弱,赶紧撤退,这里交给我们。”温斯洛从口袋里掏出悬浮圈往头顶上一放,它立刻亮起,变成了一个光环。
“只好这样了,丽芙,我们先走吧!”
露西亚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接触高浓度帕弥什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虽然丽芙想在现场抢救伤员,但还是被露西亚拉走了。在掩护二人先行撤退时,黑杖、温斯洛和里受到极其恐怖的火力压制,身边的墙体几乎都被射烂了,幸好光壁为三人提供了可靠的掩体,才不至于被打成马蜂窝。
“救…救我…”温斯洛身后倒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在愉悦的音乐中,他绝望地伸出手,呻吟着呼救。温斯洛本来可以用光壁的治疗能力给他来一剂肾上腺素级别的能量弹,但是由于光壁朝向和敌人密集的火力,他只得作罢。
又一颗子弹飞来,结束了那人的痛苦。屠杀仍然在继续,而《欢乐颂》也进入了最欢乐的部分,音流在空中舞动,而地上的弹壳却伴随着哀嚎不断增多,血腥味和火药味弥漫着,刚刚华美的大厅现在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可恶啊!敌人火力太强了!”里一个翻身躲入一堵厚厚的墙体,给双枪装填弹药。
“黑杖,你的步枪呢?”温斯洛找了一个缝隙,精确地干掉了一名敌人,可惜这样的损伤对于他们来说是九牛一毛。小队现在急需强大火力的支援。
“在那座实验室的时候,枪管被能量束融化了,我把它扔了!”黑杖现在只能用手枪进行还击,放在平时,他一定会线化来接近克林顿,但如果在过高浓度的帕弥什环境下使用阿尼亚大桥把身体暴露在外,感染的概率会直线上升,所以黑杖才没有变成线突袭。
情况糟透了——他们所布置的情报网络一下子全部被消灭,克林顿也一定会用把那些势力并入卡米诺,最可怕的是,台上嚣张笑着的家伙似乎已经超越人类了。
“得想个办法,怎么说也得往那克林顿的脑袋上来一枪啊!”温斯洛急了,从突发事件到现在过了半分钟,可三人就被硬生生地压制了三十秒,如果再没有办法破局,不仅得不到一点情报,连他们也会自身难保。
“他注意到我们了!”克林顿向这边投来轻蔑的目光,指尖汇聚的红色球体唰地向小队飞来,由病毒组成的能量球破坏性极大,就连光壁都无法有效防御它。只听轰的一声,温斯洛和黑杖被爆炸掀飞了,砸翻了一片酒桌,而里藏身的墙体被推倒,把他压在了底下动弹不得。一把枪指向了他。
“里!”温斯洛连忙试图调动光壁,为他提供保护,但浮游炮遭受了很大的伤害,飞行十分慢,已经来不及赶上了…
“砰砰砰!”
枪声从小队的身后传来,并没有射向落难的里,而是解决了那个瞄准他的敌人。
“斯塔希?你可没有说过你的药膏是子弹啊!”
“也没有人和我说过这里有个疯子在屠杀啊。”
踏入大厅的是一名粉发少女,长裙被硬生生撕短了,手中的斯通纳63式轻机枪咆哮着,持续的火力输出为小队暂时扭转了形势。趁着敌人寻找掩体的空当,她向黑杖抛出一把经典步枪中的经典——AR10。
“天,你、你怎么把这祖宗带来了?!”黑杖接过步枪,大吃一惊。
“凑合用吧,你的那把SPR被桑尼和小四拿去打猎了。放心,现在的枪管不是原装的。”
听到这,黑杖才放心地拉动提拔内的拉机柄,用这把有着两百年历史的步枪向敌人发动攻击。在凶猛的全威力弹面前,大厅中所谓的掩体都像是纸糊的一样,一下子就被穿透了。
欢乐颂依旧播放着,而局势却发生了小小的改变,斯塔希和黑杖一样,都是有着百年战斗经验的老兵,枪法和能力超群两人联手,在几秒之内就成功地转守为攻,一点点地把克林顿和他的手下往后逼。温斯洛抓紧时间把里从碎墙中拉出来,给他来了几发治疗弹。
“没事吧?”
“还可以,谢了。”
“里,你还有纳米机器人吗?”温斯洛捡起地上一个尚未碎裂的空酒瓶,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嗯。”里从衣服内侧摸出一小个小盒子,温斯洛接过它,把里面的纳米机器人全部倒进了酒瓶中。
“里,一会帮我操作一下浮游炮。”
温斯洛说完,立刻压低身子,向克林顿的方向快速摸过去,翻滚,滑步,躲避,温斯洛一下子就来到了那家伙身边,用手中的酒瓶狠狠地往他头部砸去。“啪!”酒瓶碎了,克林顿的脑袋响得像个全熟的西瓜,酒瓶里的纳米机器人全部撒到了他身上。
“尝尝这个!”温斯洛又射出三发子弹,直挺挺命中了克林顿的胸膛。
“就这程度还想伤到我?”克林顿还才刚刚过神,是他被帕弥什强化的身体为他阻挡了子弹。这个超越人类的生物立刻发动反击,向温斯洛射出了极高浓度的病毒。这样的浓度,命中就会被转换成感染体。
“Arrivederci!”温斯洛用手指一拨头发,往后一倒,进入了里为他驱动的光壁中,来到了相位空间,成功躲避了克林顿的攻击。
“指挥官!我们已经成功地把大量情报探针安装到了克林顿身上,批准撤退吗?”由于斯塔希带来的弹药不够多,小队这边的火力又出现了减弱的情况。
“快!快点!趁现在空域还没有被封锁,你们抓紧时间!”
“走了走了!斯塔希,跟上!”
“了解!”
少女扔出几颗烟雾弹,在浓浓的白烟后,小队很快就消失了,他们已经一路跑在前往停机坪的路上。
“黑杖,这位就是你的妻子吗?”从相位空间钻出来的温斯洛指着斯塔希问。
“哎!对!”黑杖很自豪。
“两位抓紧时间跑路吧!”斯塔希的机枪已经没有子弹了,她干脆把它背到了身上。
“呼…呼…呼…呼…”
终于,一行人看见了前来接应的露西亚和丽芙。斯塔希要留下来保护自己住在卡米诺的家人,没有和黑杖一起撤离。在目送运输机安全地起飞后,她向那个方向挥挥手,在错综的街道里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大家都没事吧?”运输机上,伊森关切地问。
“我受了些轻伤,不过温斯洛已经帮我处理了。”
“这种情况谁都没有料到,你们做得很好。”
“是啊,克林顿才刚刚演讲几分钟…”里感慨着,习惯性地录入任务报告,“4月25日,19点…哎呀!”
很少见地,里露出了着急的表情。
“怎么了?”露西亚问。
“莫瑞的生日已经过了,最近任务太忙了…”里说着,通过私人频道联系上了他的弟弟。
“奇怪,我记得莫瑞的生日是八月份来着?”温斯洛挠着头,但他看见了里杀人一样的目光,立马住嘴了。
“莫瑞,抱歉啊,我今年忘记庆祝你的生日了。”通讯接通了。
“没关系的,哥哥,你这不还是记得的吗?”莫瑞笑道,“而且啊,哥哥你给我送来了我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呢!”
“嗯?”
“这次行动提供的资料,一定可以帮我们找到蒙提的。”
“是这样啊…”里的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